​​对话李健：创作瓶颈不是困扰，流行歌就该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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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对我来讲，这六年的状态就是一个自然成长的状态。当人拥有了一些阅历，有了一些年纪的时候，常常有一种惯性的心理：只有时间才能给予作者和作品足够的自信。

 

“音乐数据由你说，榜上歌手有话说。”

大家好，我是李健。

 

Q：什么契机让你决定创作这首赞美女性的歌曲《Marine玛琳娜》？

李健：因为早年听过这首歌的一个练习曲，是一个古典吉他的练习曲，那么这个旋律就深深地印在脑子里面。我觉得对于歌手来讲，一个旋律没有歌词，总是一件遗憾的事情，所以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那么新专辑将它填上一个词，自己想表达的一个感受吧，我觉得算是完成了一个心愿。

【播放《Marine玛琳娜》片段】

“你那倔强的灵魂从来不低头

守护心中的火焰 你从来奋不顾身”

 

Q：《门》的编曲配器丰富且多变，它的编曲思路和创意是？

李健：因为编曲不是我编的，但是最早整个的吉他的一个律动是我最早写的，所以我希望这首歌的律动能够贯穿在整个（歌曲）当中。对于编曲来讲我们一直是很为难的，因为编曲终究是为音乐服务的，但是呢，编曲人又有自己的想法，所以这是一个非常需要平衡的一件事情。我觉得一首歌的编曲就像你的衣服一样，不能够太多也不能太少，总之要恰到好处。但我现在这种编曲，从听众的反馈来讲，他们还很喜欢，觉得很酷，酷不是我们追求的，它可能就是一个外在的表象。

 

Q：编曲的设计方向是你的想法吗？

李健：有我的想法，更多的是赵兆的想法，因为他是编曲，但是他很尊重我整个的一个吉他的riff，是没有任何的改变的。

 

Q：为什么说《门》“很可能永远成为一首新歌？

李健：其实对我来讲很多话的意思，当时的感受和后来的感受都发生变化了。我就觉得它就像情感一样，永远是一个永恒的情感。关于门内门外，关于欲望，关于理想，这种追寻，无论时代怎么变化，年轻人的脚步和想法是没有变化的，所以永远有新的门，永远都是略有变化的风景。

【播放《门》片段】

“他知道 他向往 那些梦想有天走出他梦乡

他知道 他如愿 自己像棵大树高耸入云霄”

Q：有没有印象很深的网友对这首歌的评价？

李健：看到过，嗯，他们就觉得好像跟我原来东西不太一样，但是以听众对我的理解一定是深深浅浅的，因为因人而异，他们理解的深和浅，跟我的本意相同或不一样，都是对的，真正的音乐就是要大家来讨论的。我觉得有的人诠释得很好，比方说关于“没有翅膀的人却飞向云霄”这句话的理解，其实它就是一个很多样性的，我最早其实是写人的这种不确定性。有时候作者对于自己作品的理解一定不是最精彩的，真正的对作品的诠释，让其一个作品变得立体而丰满，这个艰巨而漫长的任务一定是交给听众的，我们只是提供一个方向而已，这也许就是所有艺术门类创作的一个乐趣。

 

Q：当下李健面临的“门”有哪些？

李健：我所面临的门不比别人多也不比别人少，或者说这种门是无从计量的。因为每天都要在选择。说一个最可笑的就是你乘坐哪个电梯，你都不知道哪个门是开着的，所以日常生活中无穷个门，可能人们只有在选择当中才会体会到人生吧，人生其实不就是选择，无论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但这话说来话长，可能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是我对选择来讲，经常是很困惑的，比如说我是最为难某些相同的意见如何取舍的。

 

Q：这张专辑距离你上一张有六年的时间，创作上面是否遇到过瓶颈？

李健：任何创作者，包括艺术家，严格来讲，永远处在瓶颈期，怎么样理解这句话？是因为如果你想有所变化，有所改变，有所创新，一定是有为难之处，所谓为难之处就是一个瓶颈，它不是一蹴而就的。灵感汩汩而来这种情形少之又少，它不是一个艺术创作的常态。

这个问题是一个非常古老的问题，从我第一张唱片就有人问过我有没有创作瓶颈，那时候我就非常坦白地告诉他，从一开始创作我就有瓶颈，但这种瓶颈并不会给我造成困扰，因为它是一个很常态的，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的创作没有瓶颈，我应该会怀疑自己。当有一天我感到自己的创作没有瓶颈的时候，我一定会感觉很不平静的，因为那违反了一个创作的常态。

Q：在歌词创作中，如何找到新的叙事方式？

李健：其实新的叙事方式，在我看来，歌手跟作家其实是一样的，最难的还是在于叙事，在于记叙的部分。其实在精彩部分的描写都是没有那么难的。如果一个歌手或者一个作家能够把叙事安排得很好，那一定已经是一个成功的艺术家和作家了。

我最近，包括这些年来看一些作品，我越来越觉得叙事就一定是很平淡的，应该用最少量的生字和最口语化的语气来描述才是最正确的，我目前为止认为它是最正确的，因为我一直坚持听众应该不需要歌词本也能够看清和听懂所唱的，所以一定要很口语化的，而且要很顺的，但恰恰又因为很口语化，又要传递无限的深意，就变得更难了，但如果把这个东西做得很好，既口语化又传达无限的情感和含义，那是很了不起的。其实伟大的作家没有一个是靠华丽词藻和玄之又玄的表述而赢得所有人的尊重和推崇，看似普通平淡无奇的语言，恰恰给人无限的遐想，这样的作品才是可以耐人寻味的，因为靠各种华丽的词藻，包括一些韵脚的堆砌，其实在我看来已经不够有诚意了，而且我还想说一个问题是流行歌曲没必要那么押韵，因为有的时候，我看到有人问我为什么我的一些歌没有那么押韵，因为如果完全押韵的话，在我个人看来会有些刻意和匠气。有时候我确实是为了故意打破那个“韵”，因为流行歌曲跟我们背的唐诗宋词不太一样，它有音乐的加持和运载，所以如果完全是一韵到底的话，我觉得好像违背于常理，因为没有一个人说话，一起床和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今天设定一个韵脚，明天设定一个韵脚，这很奇怪，流行歌曲应该是非常日常的。

 

Q：这张专辑中，写得最快和最慢的歌分别是哪首？

李健：我写得最快的一首歌，其实是《爱咋咋地》这首歌，它有点像修辞上的“顶针”，上一句的末尾一定是下一句的开头。做得反正很快，这首歌也很短，看似粗糙的名字，但我觉得我个人还挺喜欢里面这种表达的意思，就是说我有一个新的观点，就是对于恋人来讲，对于情感来讲，包括不仅仅是恋人，因为某种机缘走在一起的人，彼此不是为了自由而来。其实所谓的自由是在一个框架之内的，比如说一对情侣能够拥有真正的情感自由，一定是在有一个彼此相约束的范围之内，所以我写了一句“我知道我们不是为自由而来”，这句话是在某一个特定情况下成立的。

最漫长的歌应该还是《门》，因为《门》的最早的前奏我已经写了好几年，但如何发展这样的一个前奏，如何把旋律填进去，这是很漫长的。

 

Q：最近有关注的流行乐或音乐人吗？

李健：实话实说，这些年来让人感到惊艳的作品和音乐人很少，像毛不易，包括以前赵雷、梁博他们都是有一段时间了。他们每个人都在遵循一个原创者的艰难之路，一步一个脚印地很踏实地一路走来，每张专辑都有变化，这很正常也是惊喜，因为有时候当一个明星跟做一个创作者是有冲突的。一个人有些时候会身不由己，这都是内地原创非常中坚的力量。如果说一定有印象，我觉得任素汐反正写得挺好的，因为她是个演员，最近她写了几首歌，我觉得反而拥有了一些文字的独特表达方式，这很了不起，我觉得已经超过了很多的原创的歌手，有些时候这样一个创作还真是靠天赋。

如果是一个很真诚的原创者，TA的创作路线一定是有迹可循的。比如说我热爱的东西，你的审美一定是或隐或现渗透在整个的过程当中，只不过是通过文字，通过音乐制作各方面，很多部分已经得以掩盖，但是真正地能够拨开迷雾，一定会见到真相的。一个人的音乐基因，它始终会贯穿其中，不会改变的，如果你一定要表达自己最内心的一个表达。

我觉得我的音乐还是很受六七十年代、八十年代西方摇滚乐和民谣音乐的影响。我觉得我是幸运的，因为我在小的时候有意无意听到的音乐质量都很高，现在我就觉得海量的流行音乐反而造成很多困扰和干扰。

 

Q：一直提到“传统”，回归自我的原因是什么？

李健：音乐的传统对我来讲意味着支撑，意味着遵循，也意味着尊敬。我觉得艺术创作表象是千变万化，但是本质是三言两语是可以说清楚的。我之所以愿意强调传统，是因为现在很多人刻意地将音乐做得很花哨，恰恰是忘了最根本的，其实所有的创作不就为了表达吗？表达一定要真实，但是艺术又有自己的独创性，如果你表达不够真实，又没有自己一个独特的方式，那就跟艺术没有关系，那就是copy和人云亦云。如果你的歌词没有一个新的词语的组合方式，如果你的旋律没有一个新的亮点，你的律动那就不是创作了，那就是一个粘贴剪辑的过程。

传统就是人们积攒下来的，就像电影一样，无论时代怎么变化，电影应该是视觉的艺术，它不会变成听觉，它不会变成其他感官的一个感受。音乐它终归是听的，所以一定要尊重我们的本能。

 

Q：你的音乐会传达一些意义或具有社会责任感吗？

李健：那天我看见一个作家他说得很好，就是说你的作品、你的小说如何改变这个世界？他引用了一个别人的话，我觉得说得特别好，这个世界有很多好东西，也有很多不好的东西，当你写出了好的东西，创造出来好的东西，无疑是让好的东西增加了一些。我觉得这个诠释是非常准确的，因为艺术作品谈不上一个立竿见影的很直接的对世界的改变，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个解释我觉得是，我相信绝大部分创作者是很同意的。

 

Q：觉得你的听歌用户中，哪个年龄层是最多的？

李健：我觉得我的听歌年龄范围应该是偏广的吧，因为在青少年中也有些早熟的人，年龄大的人也有一些徜徉和留恋于青春的人，我姑且愿意比较隐晦地来表达自己的优越感。

 

Q：觉得你的听歌用户中，男女比例是怎样的？

李健：我觉得应该差不多，男女比例，因为早年我发现参加很多我的歌友会，怎么没有那么热闹？后来发现都是一些男同胞，男同胞可能羞于表达自己，尖叫的时候声音不够尖，所以显得比较浑厚，说明我是靠作品取胜的。

 

Q：近三十天听众收听热度排名Top5的歌曲是？

李健：我觉得应该有像《假如爱有天意》《贝加尔湖畔》类似这样的歌曲，应该差不多，《风吹麦浪》之类的。因为自己喜欢的跟大众还是略有区别。

 

Q：你的作品中，有没有一首歌觉得成为了遗珠？

李健：如果我的每个（遗珠）作品是一个孤儿的话，应该开个孤儿院了。因为我的遗珠非常多，很多我特别喜欢的歌，像《迷雾》，包括什么《雨后初晴》《爱的四季》，我自己很喜欢的歌曲。但是有一个问题是这样，因为随着时间不同，你对作品的喜爱程度也不太一样。

 

Q：最后再推荐新专辑里的一首歌送给大家吧～

李健：我推荐这首歌曲是我在疫情当中写了一首叫《深町小夜曲》，其实是很真实的。我写这首歌的时候，之前在看《霍乱时期的爱情》，这可以说是这首歌也给我了一些启发，当时我在读马尔克斯的，应该读第三遍了，《霍乱时期的爱情》，所以我在这样一个大的背景之下写了一首小夜曲，写人们在这种特殊时刻，人们对情感、对自由，对孩子的感情是略有变化的，所以我通过这首歌表达了这样的一个情感，《深町小夜曲》。

【播放《深町小夜曲》片段】

“我等待 让这一切好起来

那些迷雾快散开

自由奔跑的小孩

伴着欢笑 世间重获天籁

当然还有我和你

在深深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