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屋三代记(节选)第一幕:十七世中村勘三郎5/5
发布时间 :2021-12-05
第五场:星野和子
- 老师袭名“勘三郎”是在昭和二十五年。老师是这个名跡的第十七代,因为“勘三郎”这个名跡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袭了,所以对歌舞伎粉丝来说是个陌生的名跡。老师也非常在意这件事,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自称“勘三郎”。有次我们车故障抛锚了,我赶紧叫了一辆出租车,但出租车说不能立刻过来。不能立刻过来的话,老师就会赶不上演出时间。“老师,我们坐电车去吧?”“诶?我可以坐电车吗?”“当然,只要给钱谁都可以坐。”因为那是老师第一次坐电车,心情完全好转起来。上车之前跟司机打招呼:“请多关照,我是勘三郎”,下车的时候跟售票员打招呼:“辛苦你了,我是勘三郎。”。还有一次,歌舞伎座前面有家弹珠房。那次时间还多,我们决定去弹珠房看看,那是第一次玩弹珠。我进店后买了弹珠给老师,决定在不远处悄悄看他。老师立刻走向机器,但因为第一次玩,弹珠很快就没了。我还在想老师会怎么办,突然间他开始对着机器说话:“我说,弹珠没有了啊,怎么办?我是勘三郎。弹珠啊,没有了哟,我是勘三郎。”然后店员从机器上面探出头来说:“大叔,弹珠没了,不买是不可以玩的哟。”我知道,老师为了让更多人知道“勘三郎”的名字,他开始了一场孤注一掷的战斗。
- 勘三郎袭名五年后的昭和三十年,中村屋期待已久的长子勘九郎出生了。因为取名很难选择所以老师给我打了电话,叫我马上到东京来取名字。我连夜赶到东京,考虑到笔画数等,从各种好名字里取了“哲明”。
- 老师在美国公演的时候要返场,老师一直很喜欢返场,所以他对仔狮子勘九郎下达了指示。但是勘九郎没同意。勘九郎对歌舞伎的看法是“湮灭的美学”。他认为艺术在演出结束的那一刻已经燃烧殆尽,不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反对返场再次对观众演出,他说:“我不会出场的。”老师很生气。但最后返场的时候他还是出场了,而且非常成功。在舞台上老师一次又一次的回应客席的掌声。几天后,有个人对老师说:“那个返场太棒了,为了庆祝老师的喜寿,勘九郎非常关心老师,在一旁很低调,真的感动。”所以不知道返场经过的人来说,觉得勘九郎配合的很好。但老师非常生气,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阿星,勘太郎和七之助的初舞台我绝对、绝对不会出场的!”说完这些挂了电话。这边老师还在为返场的事生气,那边勘九郎非但没有道歉还一家四口背着老师出门旅游去了。我给在德之岛的勘九郎打了电话:“快回来跟老师道歉。”勘九郎:“在过去的二十五天里我一直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看着他的呼吸他的表情,看着他跳舞,爸爸怎么就不明白呢?”电话那头的勘九郎在哭。因为台风天被困了两天,不过勘九郎还是回来了。我和勘九郎一起去了老师家,走到门口他畏缩了一下,然后就像兔子一样从玄关飞奔到老师房间。晚点老师跟我说:“阿星没事了,哲明那小子道歉了。”
- 老师出院不久后把我叫到小日向家里。“谢天谢地,做父母的并不指望孩子能有多孝顺,甚至不抱期望。但哲明真的很孝顺,和好江结婚就是尽的最大的孝。这次生病是上帝要让我知道了好江是多么了不起的儿媳妇。阿星,从现在起无论哲明跟好江发生什么,你都绝对要站在好江这一边。好江生了两个男孩子,守住了我们的中村屋,一定要好好照顾好江啊!还有,哲明酒喝太多了,叫他小心点。”
- 老师去世的那天,保姆把七之助带到了医院,之后勘太郎也来了。“无论如何都想再见爷爷一面。”勘太郎看着去世的爷爷的脸说:“爷爷,谢谢你,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演员的。”那时候勘太郎七岁,他不停地流眼泪,不敢相信人类的眼睛可以流出这么多的眼泪。然后他竭尽全力地嘶喊:“爷爷你骗人!你不是说要演更多的戏给我看,你不是说要教我的吗?”———未来守护中村屋的孩子,此刻就在这里。
- 那天,勘九郎在国立剧场演《发结新三》,老师的死讯是新桥演舞场的社长亲口告诉勘九郎的。勘九郎当时非常坚定,我觉得不可思议。勘九郎每次和老师讲话都要说上一个多小时,为何在这个时刻如此平静。哀悼者一个接一个来到乐屋,告一段落后勘九郎开始为夜部的演出化妆。“怎么回事,我的眉毛画不出来。”我一看,勘九郎的手在发抖。这个人承受了那么多,正在努力克服超过我想象的悲痛与孤独,我的眼泪流成河。我亲眼看着中村勘三郎进入了中村勘九郎的身体,看着稚嫩的少爷脸逐渐成熟,未来的中村屋有着不可估量的可能性!
第一幕,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