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无法预料,过去的事情会对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是一次对命运的顺从或反抗。对于反抗,最淋漓的诠释一定显得残忍。
加入时代峰峻前,马嘉祺独自做了好几年的个人练习生。那时候市面上鲜少有人提到练习生这个词,这个从韩圈兴起的说法直到2018年才正式在内娱登场。
练习生是什么?
官方给出的定义是:演艺娱乐圈里对正在培养中的新人的一种称呼。练习生的开端是素人,终点是明星,中间挤压着的是一大批被竞争掉的淘汰者。个人练习生则更惨烈,他们自负盈亏,没有经纪公司内部的认可和淘汰,却独自承担来自整个行业的挑选。
在网络上追溯到的马嘉祺最早的影像资料是2008年,六岁的他画着浓重的彩色眼影,脸上贴着许多细碎的闪片,抹艳丽的口红就着杂声极其大的音响,在台上表演了一首《雨花石》。六岁的小男孩穿着童装西服,比划着从大人那里学来的演唱手势,老成的台风配上稚嫩的声音和脸蛋,别扭的可笑。
“我是一颗小小的石头”这首表现花儿与石头阴阳相隔的凄美爱情故事的歌,被演绎成了小石头的铿锵有力,不辱使命。
马嘉祺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在幼儿表演培训班的合影公开前,大家并不知道原来他们小时候还一起上过这类艺术课。脱掉鞋子和外套,培训班里坐着一整排的小不点,在乖巧的听老师讲解如何学艺术。
照片的角落里有一位母亲的身影,马嘉祺的母亲后来在一档央视的少儿节目中说到:“嘉祺不像哥哥,他从小就对唱歌跳舞感兴趣,所以就送他来学唱歌跳舞,老师发现他确实挺有天赋的。”
和大多数被迫学钢琴、学芭蕾、学钢笔书法和播音主持的孩子不一样的是,他的从艺更像是自己的选择。这是不是也会导致,一个由自己做出的人生决定,就算再困难也不允许自己说“早知道”。
早知道变声这么痛苦就不学唱歌了,早知道拉筋这么疼就不学跳舞了,早知道当演员要在冬天穿夏天的衣服就不来演戏了。马嘉祺在2020年的采访里对导演吴彤说,“我小时候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我哥可以在家看电视,我就要被我妈拉着出去演出。”
在B站有一个马嘉祺的童声合集,合集中是粉丝从其他平台转载的一些马嘉祺小时候唱歌的视频。视频的拍摄者多是马嘉祺的母亲。童声是嘹亮和清澈的,也是没太多技巧、不加修饰的。“在家嗨”系列最初被大家戏称为黑历史。视频中,有马嘉祺在家里的书柜前拿着一罐洗面奶当作话筒唱歌的画面,有他唱嗨了以后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的样子。他在他母亲的视频里调皮捣蛋,但和十岁左右年纪狗都嫌的男孩比起来,又乖巧了那么一些。
2013年6月,马嘉祺开通了个人微博,看起来大概率是交由家人打理,当时他也才十一岁。他的第一条微博艾特了河南小莱坞文化传媒公司。与其说这是一家经纪公司,倒不如说是一个在郑州扎根的本土教培机构。机构里有许许多多身怀才艺的小朋友,他们在小莱坞这个平台练习大众认知范畴中的唱歌、跳舞,也在这里拍摄写真和进棚录制才艺展示视频。
但是没人在这里出道,没人在这里成为了一个真正赚到名和利的大明星。
来到小莱坞后,也是在开通微博之后,马嘉祺留存在网络上的童年记录明显增多了起来。伴随而来的是比同龄孩子更少的休息时间。
也是在2013年,开通微博之后的第六天,马嘉祺发微博:“马上就要考试了,作业很多,刚申请的微博也没时间更新。”配图是一张马嘉祺红着眼眶,委屈的小表情,看得人很难不母爱泛滥。从微博相册中打开这张图,可以看到图片的备注是“生病了。”2021年马嘉祺的十九岁生日直播中,他说,“我小时候一发烧眼睛就变成了双眼皮,我妈就很喜欢我双眼皮,一直在那里拍照。”这番追忆像对那张照片迟来的注解。
还是在2013年,马嘉祺拍摄了人生中的第一部戏——《快乐星球大电影》,他在电影里面饰演了一个人设很不讨喜的小孩,角色形象夸张搞笑,胆小怯懦。可是不妨碍他的努力和天赋被认可。就是这一次的合作,导演张惠民相中了马嘉祺作为他下一部戏《快乐星球5》的小主角。
细细的翻阅那段时期的微博,他用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了微电影《触摸阳光》的拍摄,电影讲述了马嘉祺饰演的盲童是如何适应自己的眼盲并了解到父母的苦心,剧中马嘉祺的哭戏赚足观众眼泪。
十一岁的他的微博写着,“凌晨三点,我和小伙伴在拍夜戏,导演拼命的喊精神点,再精神点!”
《快乐星球5》的拍摄过程又像是有趣一些,跟组的一位摄像在快手记录了当时发生的剧组趣事,马嘉祺在他的镜头里活泼好动,古灵精怪。
14年的秋天到冬天,马嘉祺穿着单薄的剧中校服从秋天到冬天。在同学计划着寒假去哪里玩的时候,他说,“有没有想着寒假来找我玩啊?但是我还要拍戏,你们好好玩吧。”寒冬中战战栗栗裹着羽绒服坐在室外的演员椅上背台词,这是马嘉祺十二岁的寒假。
2021年1月,7年后这部剧才勉强通过视频平台播出。《快乐星球5》上线那天悄无声息又轰轰烈烈。无法计算有多少人真的看完了这部制作略显过时和简陋的奇幻儿童剧,但2021年最红的“什么是快乐星球”又家喻户晓。50多集的电视剧里,绝大部分插曲是那时的马嘉祺和老师一起创作完成的,歌词像数来宝,调子像信口邹,可这些都不耽误《快乐星球5》一而再的爆了。
或许,命运的馈赠,就是要迟来一步,还来得劈头盖脸。
马嘉祺在某一年的教师节回忆到,小时候他去老师家里学唱歌。电梯坏了,他爬楼上去,气喘吁吁的到了老师家门前,又不敢进去了。等到气喘匀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后才敲开了老师家的门。学美声的他不希望在老师眼里,是一个气息不好的学生。
2015年4月29日,马嘉祺的第二个微博账号发送了一条音频,“一首林宥嘉的想自由用来告别嘉祺的童声时代。”
在童声时去学习唱歌,在变声期捡起舞蹈,在最该演小孩的年纪去演了校园的戏。没有人不经历生长痛,没有人不在意变声期。一切漫不经心的平稳度过,一切在瞩目前的焦躁和风雨,哪会有外人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
马嘉祺在2017年加入TF家族后说的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第一句话是,“做TF家族的练习生,从起点就比别人高。”
在2017年上半年,他还在优酷的自制综艺《美少年学社》中做一个“敢撩妹、很自恋、小大人”的国人眼中的典型帅哥。他和张艾嘉、田壮壮对戏,他和大张伟、蔡国庆一起玩音乐,他接受冯小刚的表演指导,他和金星、撒贝宁玩综艺感,他跟着菅原小春学跳舞。
可是离开这一切加入时代峰峻后,他说,能做TF家族的练习生,要用更多的努力来回赠这份幸运和幸福。
空降的头衔在马嘉祺三个字前挂了很久。现在再去翻TF家族微博中正式官宣他的那条微博,依旧能看到那时粉丝们对他质疑和排斥的蛛丝马迹。空降和纯血,听起来古老的像大清朝的嫡子和庶女一样古癖的词,一直纠缠他到2018年。几乎没有人知道,时代峰峻公司老总李菲在很多年以前就关注了马嘉祺的个人微博,甚至关注他远在他推出的另一个团之前。
2017年8月,夏日嘉年华在南京的一场大雨中举行,马嘉祺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盛大的主题舞台。他的直拍很少有人转,他的手幅没什么粉丝领,他的灯牌稀稀拉拉连不成片,可是这些阻止不了一颗要唱和要跳的心。
就在前一天,他和家族其他成员一起在TFBOYS的周年演唱会上表演了一首五月天的歌。候场的时候,他笔挺的站在舞台侧面,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和光彩夺目的灯牌出神,没有镜头去追问他那时那刻在想些什么,但一切的想法又像是已经公之于众。
好在优秀的舞台总能吸引到粉丝。《编号89757》和《天使》是最先圈住粉丝的舞台,后来“三里屯男孩”和翻唱的《小星星》刷屏微博。2017年,大家对红的概念还是登上微博热搜的时候,他拿下了两次关于路演的微博热搜。
公司给他的定位是Vocal。所以紧跟着上线的“五练计划”中,他被分配到了偏歌担的那一组。《星期五练习生》的编舞老师在转发夸赞其他学生舞跳得好的时候,唯独转发马嘉祺来到家族里的第一支舞蹈小练视频说,“虽然还不完美。”
直到《英雄》的舞台,马嘉祺因在老师手底下练舞不当导致的腰伤换不来半个C位镜头,方知空降的学生捂不热纯血老师的心。
可还是要说,好在优秀的舞台总能吸引到粉丝。《特务J》、《美人鱼》、《杀手》、《只对你有感觉》、《半兽人》....巨大的进步使得马嘉祺有了越来越多的曝光和粉丝。非要举例说明,还是数据更清晰、实际。2017年末,TF家族微博下马嘉祺的单人热赞已经能够突破八千。李菲在《博客天下》的采访中承认,是马嘉祺的出现拯救了当时濒死的冷圈。
2018年偶像元年开启,2018年是男团新纪元,2018年8月TYT悄无声息的出道了。出道后便停摆的团让马嘉祺身心俱疲。他的队友说,马嘉祺经常失眠,一个人半夜躺在沙发上睡不着。他给TYT想了一些小策划,担起了一些不应属于他的责任。选秀火爆,无数个待追的男爱豆浮沉在市场,经纪公司推出的男团层出不穷,粉丝流失和来自内外的压力,刚成长为十六岁的人彼时就要试着独立思考自己乃至整个团的人生规划。
2018年11月29日,马嘉祺在微博发了一则视频。大家称呼这则视频为“小黄衣”,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视频像是马嘉祺和自己粉丝的禁忌之语。视频里马嘉祺穿着兜帽黄卫衣说,他不明白为什么都要把他当作受害者。
粉丝恍然大悟,发在团微博上的每日快讯计划是马嘉祺的主意,他的不理解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把男团运营困难的事实赤裸裸地摊在了大众面前。有粉丝因为他的视频伤心了难过了,也有人因为他的勇敢和坦诚爱上了追定了。插曲过后,第二天,马嘉祺珍重的在微博写下了:“谢谢你们。”
TYT告终,TNT登场。
出道战又是长长的一段话。马嘉祺在C位出道后对粉丝们说的是,“你们好像比我还相信我自己。”两个多月的出道战里,他没有拉过一次票,没有卖过一次惨,没有说过一次想拿第一,可是拿到了,那就是拿到了。
时代少年团的番位团特征在所有同期团中并不明显,这是不争的事实。点开任何一个团体的官博,维权和谩骂公司的声音此起彼伏,可是时代少年团官博里的似乎总更激烈一点。
2021年12月,时代少年团第九座奖杯在队长马嘉祺的手里传递。也是2021年12月,时代少年团的团舞视频被发现偷换了编舞老师设定的人员配置。
就像2019年的时代少年团成团官宣图,七张图中马嘉祺作为C位单人照不在C位,于是大家长久以往默认了七张图的排版。就像2020年马嘉祺没有跟随团队去国外集体训练,大家默认了是他的个人原因所以没去成。
就像他出道了,他又出道了。他不是C位,他是C位了,他不是C位了。
待遇不公和高考失利有关系吗?
这句话在许多人的嘴里是一句陈述句表达,他们说,“马嘉祺现在这样的待遇只能怪自己的2544307。”
没有人敢去、能去反驳,成绩是铁打的事实。可是却没有人真正想过,如果一个人一直被打击,一直被认定为不行,一直失去公司团队中朋友、上级、领导给到的安全感,那么他的压力和不安,就是所有一切事情发展过程的副作用。
2021年6月26日,马嘉祺半夜三点发微博说,“我是来跟大家报告高考成绩的。”马嘉祺高考文化课成绩307的消息,继艺考成绩第六名后响彻全网。他认嘲了。认嘲不够,自嘲才叼,不是吗?后来马嘉祺在训练中打趣的说到,“我对这种过关性考试还是不太行。”
时代峰峻是一家自诩业内最重视爱豆学业的公司。在马嘉祺高考前却意外的没有给予马嘉祺任何文化课的指导。纪录片里,马嘉祺一个人住在母校的教室,比起老师授课,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自习,读那些晦涩难懂的题。
时代峰峻是一家坚决抵制私生的公司,2021年6月初,时代少年团开通了反私生官号去制裁成员高考备考、考试期间的私生行为。在马嘉祺备考时,官号却压根没有管过私生深夜堵截在马嘉祺家所在小区。
时代峰峻是一家以爱小孩出名的公司。在马嘉祺高考后,时代峰峻发声明与307的马嘉祺割席,声明说,“时代少年团高考失利构成对北京时代峰峻公司的诽谤。”
在马嘉祺2018年的采访中,一位时尚编辑对他的评价是,“与世界搏击。”马嘉祺一贯温润的性格,却十分容易的让人产生他要与什么来一场对抗的错觉。公司甚至亦然,他们眼中的马嘉祺,仿佛就要天生作对。如果高考失利是因,待遇不公是果,那么待遇不公是因,往后失利皆是果。
自嘲之后,便是自救。
“如果有烦恼和困惑,那都是在解决未来的问题。”马嘉祺在17年常说要互相支撑,在18、19年他说我们都要过好各自的生活,在21年他说,活在当下。
2021年12月12日的马嘉祺十九岁生日直播上,他坦诚他有两个生日愿望。没有人知道纸条上他一笔一画写的愿望是在描绘什么,如同谁到现在都还不知道2017年那个夏天,他站在舞台的侧面望着那数以万计并非为他而来的观众时,在思考什么。
但命运知道,每一步顺从或反抗,都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