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蔺家送来了大量赔罪礼,声势浩大,比之前的闹腾有过之而无不及。
聂衍是不想收的,奈何蔺家人跪在他大门口,扬言他不收就不走,引来了大量百姓围观,议论纷纷。
“先前不是还闹呢吗,怎么突然给昱清侯赔这么大的礼?”
“听说是坤仪公主出面给昱清侯主持公道了。”
围观群众一听这位公主,立马发出了暧昧的“哦”声,揶揄起哄之势甚嚣。
声音穿过院墙,听得聂衍脸色铁青。
“主子别生气,”夜半劝道,“无知之民罢了,了解您的人自然不会这么想。”
话是这么说,第二日他上朝,刚穿过第一道宫门,就见几位朝臣笑吟吟地行至他身侧,同他行礼道:“昱清侯今日真是风姿绰约,容光映人啊!”
他不适地皱眉:“几位大人,有话不妨直言。”
“侯爷是爽快人,我等也不绕弯子,听闻侯爷得了坤仪公主青睐,我等实在有要事想请侯爷帮忙。”
聂衍的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绿,最后变成了黑里透紫。
“在下与坤仪公主并无交情。”
“侯爷谦逊,朝中谁人不知公主殿下向来不爱管闲事?她既肯替侯爷撑腰,想必是对侯爷多有看重。我等也不求别事,就想请殿下给今上美言几句,好叫今年的赈灾粮饷别再拖了。眼下天灾妖祸并行,东三城饿死了不少百姓,侯爷若肯相助,也算是救人性命。”
“是啊侯爷,若是旁的事,我等自然不想走这路子。可这赈灾之事,侯爷经常行走江湖,想必也该清楚情况,情况已经是迫在眉睫了,今上竟还想扩修明珠台。”
赈灾?聂衍想起坤仪昨日送到他府里的菜肴和一大堆宝物,心里有些硌硬。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会找机会同殿下提,”他垂眼,“但我与殿下,当真没有别的关系。”
几位大人听着前头的话就高兴了,连忙作揖谢他。至于后头的话,谁又信呢?
聂衍上完朝后又去了一趟上清司,带人去诛杀了三只狼妖两只鹿精,这才稍稍舒坦。
“好生奇怪。”三司道人淮南站在他身侧看着镇妖塔的方向,满脸困惑,“属下怎么觉得近来晟京之中的妖怪出没得更加频繁了?”
当世妖孽横行,但毕竟是人比妖多,聪明的妖怪为了更好地生存,多数是会伪装成人类的,平时也不轻易显形。可似乎从这个月开始,妖怪闯街的情况时有发生。
“可查清楚蔺远才宴上的饮食了?”聂衍问。
淮南点头道:“除了御膳房流水备宴之外,他只喝了徐武卫敬的酒。但宴上情况太乱,酒盏餐具已混淆摔碎,无从查证。至于徐武卫那边,属下已经让人盯住了。”
“盯紧些,至于晟京频繁出现的妖怪——”聂衍漫不经心地垂眼,“出现多少诛杀多少,绝不留情。”
“是。”
淮南应下,拱手欲退,突然想起什么,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说。”聂衍对上清司的人还是很有耐心的。
“这个嘛……”淮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镇妖塔里已经锁满了妖怪,新的镇妖塔因着修建地的争端,迟迟未能动工。属下想着,若是侯爷有法子疏通工部关系,新的镇妖塔也能早些落成。”
聂衍皱眉。
上清司向来由帝王亲自统管,与三省六部都没有任何往来,他哪来的路子去疏通工部关系?新的镇妖塔选中的地方正好占了恭亲王府的一块旧地,恭亲王在圣上面前是答应得好好的,但真等修建之时,却是百般阻挠。工部众臣多与恭亲王交好,自然是帮着压进度,如此一来,便拖延了半年有余。这大半年中,上清司都没找着申诉的出路,眼下怎么突然要他想法子了?
聂衍正要询问,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接着脸色就又绿了。
“淮南!”
“属下在。”
聂衍深吸一口气,闭眼道:“你莫要听信外头传言,我与坤仪殿下并无交情。”
淮南干笑,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属下明白。”
明白个鬼!聂衍只觉得刚下去的那口闷气又重新堵回了胸口,他眯眼看着天边的云,沉默片刻,拂袖回府。
素来清静的昱清侯府大门口,今日却被奢华的檀木大箱堆了个满满当当。
“主子回来了?”夜半出来替他牵马,叹着气同他解释,“您来看看,这些都是坤仪殿下送来的,说是番邦进贡的最新料子,让您挑着做几身衣裳。”
聂衍看也没看,冷声道:“捆上车,送回明珠台!”
“这……”夜半干笑,“是不是有些不留情面?”
“我同她有何情面可言?”
行吧,夜半想,主子说没有,那就没有。
箱子重新被抬上车,聂衍看了两眼,恼意更甚。净是些绫罗绸缎、珍宝玉器,她还真把他当个女人哄了?
聂衍重新上马扬鞭,带着一身煞气,如同魔神降世一般逼近明珠台。然而,刚到大门附近,他就瞧见一抹黑纱站在不远处的门口,冲他盈盈招手。
聂衍微微眯眼,下马过去,语气十分不善:“殿下早料到我会来?”
坤仪像是刚睡醒,凤眼惺忪,语气也柔柔的:“谁惹你不高兴啦?”
“没有,臣只是来同殿下说几句话。”
“还说没有?”她叹息,柔荑捏着玉如意,轻轻磕了磕他的眉心,“全都写在脸上了。”
玉如意冰冰凉凉的触感叫他冷静了两分,聂衍后退半步,想起今日种种,还是觉得不痛快:“殿下对在下是何种看法?”
坤仪不解,歪着脑袋打量他片刻,扭头复而又笑道:“能有何种看法,本宫是孀居的寡妇,侯爷是前程大好的新贵,我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她这话半点没给她自己留面子,将两人分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倒让聂衍沉默了。
这下,他该怎么接?
瞧着他的反应,坤仪轻轻叹息,还是笑着问他:“侯爷今日上朝可遇见什么麻烦了?”
“没有麻烦,”聂衍语气缓和些许,抿唇道,“就听户部的人在提,说今年赈灾之事有些迫切,想请陛下暂缓翻修明珠台。”
“好啊。”她把玩着玉如意,想也不想就点头,“我等会儿就进宫去同皇兄说,先赈灾。”
“……”
是不是过于爽快了?
“还出了别的什么事?”
“没了。”他别开脸,“社稷之责,哪有都压给女子的道理!”
坤仪莞尔一笑,眼眸亮晶晶的,兴奋地看着他道:“难得你还心疼我了。”
“不是,我……”
“行啦,知道你没这个意思,还不许我自个儿说着逗自个儿开心吗?”坤仪哼笑,隔着门槛与他对望,“回去好生睡一觉吧,瞧侯爷这为国操劳的模样,可别憔悴了,不好看。”
说罢,她转身命人将外头的布料抬进来。
聂衍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位殿下似乎当真偏心于他,他这么气势汹汹地上门退礼,她竟也没怪罪。皇家之人一向视颜面为天,他连拂她颜面都不能令她生气,那要如何才能触及她的底线?
聂衍拂袖转身,陷入沉思。
宫里很快传来消息,坤仪公主自请停建明珠台别苑,省钱赈灾。帝王大悦,听从其意,立马拨下赈灾款项,顺便将京中一块封地赏给了坤仪。
昱清侯府很快迎来了几拨谢礼。
“不收。”聂衍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的人说。
几位朝臣笑盈盈地看着他道:“也就是些鸡蛋柴米,我们可买不起太贵重的礼物,不过多亏侯爷相助,我等替百姓谢谢侯爷。”
“言重了,”聂衍别开脸,“坤仪公主识大体,与我有何关系。”
几个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放下东西就走了。
聂衍拂袖想回府,刚要抬步,却又看见了喜气洋洋地跑过来的淮南。
“大人,事办完了!”他上前来拱手,“百余道人今日开工,新的镇妖塔不出七日便能落成。”
聂衍有些意外:“恭亲王让地了?”
“不是,是坤仪殿下将新得的封地赏给了上清司,说是犒劳大人为国劳心劳力。”淮南喜上眉梢,“属下带人去看过,那块地比恭亲王府之前的更适合修镇妖塔,故而已经命人动工。”
看来,她倒是挺会替他操心。不过,坤仪怎么知道上清司缺地的,他却不得而知,他明明在她面前只字未提。看来,她在背地里没少跟人打听他的消息。
聂衍心里有些异样,闭目不愿多想,打发了淮南便回府去看书。谁料,虽然他不愿想,可他身边还有个话多的夜半。
“殿下也太大方了些,这一来二回的,好多好多银子呢!”夜半连连咂舌,“扩建明珠台这种大事,竟只是主子一句话,殿下就放弃了。还有那块地,属下方才让人去打听了,上好的地段,用来修官邸都是上乘的,公主殿下竟直接送给了上清司修塔。就这样的偏爱,殿下竟还说对您没什么非分之想。”
聂衍听得烦躁不已:“夜半!”
“属下在。”
“舌头要是多余,就送去后厨房。”
“我……”夜半缓缓捂住自己的嘴,后退两步,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当她是真心?”聂衍嗤笑一声,鸦黑的眼眸里一片嘲意,“这等手段,同酒馆中千金买人一笑有何区别?”
坤仪身边不缺男人,自然也不是非他不可。她热烈地接近他,又大张旗鼓地对他好,不过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而已,想用非常手段征服他,让他死心塌地地跟在她身边,做她的宠君。
做梦!
聂衍扔开书卷,瞥见旁边放着的红色手绳,眼里沉色更甚。
他的情况被人里外摸了个透,可他自己未能了解她几分,这若是双方对阵,便是他先输了两城。
“阿嚏!”坤仪躺在软椅里,突然就打了个喷嚏,震得肩上的伤撕裂开,疼得她眼泪汪汪。
“谁又在背后骂我了?”她委屈地看向兰苕。
兰苕好笑地替她拿了药来:“殿下多虑,您刚做了好事,正是被万人赞颂之时,何人还会骂您?”
“那可说不准啊。”坤仪撇嘴,拉下一截黑纱让她上药,吸着鼻尖道,“杜蘅芜那小蹄子就惦记着要我死呢,明日就是她的生辰,我还得去杜府一趟。”
杜蘅芜曾经是坤仪最好的手帕交。
当然了,任何事只要加上“曾经”二字,多少就有些故事在里头。前事暂按,眼下这位宰相府的主事小姐与坤仪可以说是水火不容。杜蘅芜给坤仪的请帖,都是用最名贵的纸笔,然后让最粗鄙的下人来书写而成。
“幼稚!”坤仪白眼直翻,“有本事别请我。”
“杜小姐若是不请您,又该向谁炫耀她如今的成就?”兰苕一边笑一边给她上妆,“听闻她在晟京落成的女子学院里出了个能进上清司的好苗子,眼下京中达官显贵都上赶着将女儿送去她那里,宰相府门庭甚是热闹。”
“她就是个书呆子!”坤仪撇撇嘴,挑了一支最华贵的凤仪金簪往头上比了比,“我还真不能让她瞧了笑话。”
“对了,”坤仪想起派出去的人,回头看向兰苕,“昱清侯府那边可准备好了?”
“殿下放心,侯爷刚承了您的情,眼下并未拒绝,只是说今日事务繁多,未必能陪殿下饮宴到最后。”
这个男人,还真是倔强呢。坤仪撇嘴。她都对他这么好了,他竟然还这般防备她。不过,想起聂衍那张极为好看的脸,坤仪决定不与他计较,只要他愿意陪她去杜府就行。
其实,聂衍接到她的消息的时候,下意识里是不情愿的。然而,他记性很好,还记得自己答应过她一件事。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脸色再难看,他也只能点头。
“侯爷今日好生俊朗。”坤仪坐在凤车里托着下巴打量他,眼里尽是满意,“玉树天姿,风华无二。”
聂衍眼皮都懒得抬:“殿下过奖。”
“我肩上的伤刚刚结痂,待会儿宴上人多,侯爷可得护着我点。”
“殿下既是有伤在身,又何必来赴宴?”
坤仪挑眉,理所应当地道:“像我们这种皇室花瓶就是为各种宴会活着的呀,不去宴会,怎么看当下最盛行的衣裳首饰,怎么跟人攀比斗嘴?”
他抿唇,脸上看似颇为不赞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东边还有灾情,我们这些人怎么还能花心思在这些空事上,对吧?”坤仪哼笑,纤手将黑纱拢过来,神色慵懒,“可我就算不想这些空事,也对灾情毫无助益。人啊,总是要以自己的方式过日子的。”
聂衍微怔,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有时候他觉得这位殿下像个被宠坏的小女孩,骄纵自负,不谙世事。可有时候,他又觉得她像是历经沧桑的归客,什么都明白。不过将满二十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气质呢?
“殿下,杜府到了。”
坤仪一听外头这话,立马坐直了身子,方才的情绪一扫而空,整个人进入了一种斗志高昂的状态。
“侯爷,快下车。”
聂衍被她这变化看得一愣,不解地掀开车帘。
杜府大门口,几十个女眷,连带着正要入门的宾客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为首的杜家二小姐杜蘅芜板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带着人迎了上来。
这阵仗,还真够剑拔弩张的。聂衍落地站定,转身将手伸了出去。
兰苕掀开纱帘,坤仪软软地将柔荑搭上他的指尖,纤腰款移,凤眸顾盼,优雅地顺着他的力道下了车辇。
“多谢侯爷。”她朝他颔首,权当没瞧见旁边的杜蘅芜,眼波盈盈地冲他道,“今日要劳烦侯爷照顾了。”
坤仪本就生得娇媚,虽着一身黑纱,但这么冲人放软,当真像一片轻羽,打着弯儿往人心窝子里钻。
聂衍垂眼,僵硬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
“殿下不愧是刚从异国回来,”杜蘅芜站在旁边嘲道,“如今说话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哎呀,这不是杜二小姐吗?”坤仪侧头看向她,凤眼微眯,上下打量,继而又笑,“京中都说二小姐为那女子学院尽心尽力,我瞧着也是,都瘦成这样了,衣裳穿着都空落落的。”
“自是比不得殿下金贵,虽是穿着丧服,也不见个守丧模样。”杜蘅芜反唇相讥,又看了聂衍一眼,“难得昱清侯今日也肯给我颜面,大驾光临。”
聂衍拱手,算是见过礼,目光在她手上的红绳结上停顿一瞬,又移开了脸。
“二位请吧。”她侧开了身。
坤仪含笑点头,与聂衍一起并行往里走。在场女眷甚多,皆往昱清侯身上打量,一边脸红一边议论。
“鲜少瞧见这位侯爷,生得真是俊朗。”
“听闻还未曾婚配呢……”
“前些日子李家上门去说过亲,结果被拒了,闺阁里笑话了许久呢。”
她们多私语一句,聂衍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待走到庭内,他已经是面若冰霜。
“臣要是没记错,殿下曾说臣定会喜欢今日之事。”
坤仪感受到聂衍隐隐的怒气,抬袖掩唇,凤眸心虚地转了转:“侯爷如此美色,难道不喜欢来这热闹的地方被人称赞?”
聂衍扭头就要走。
“呀,别急呀。”她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低声哄道,“别生气嘛,她们又不会吃了你。”
聂衍深吸一口气:“殿下若是需要个花架子来充门面,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非要臣前来不可。”
“我知道,你又要说晟京容华馆里花架子多的是……”坤仪挑眉,“可他们都没你好看呀。”
聂衍翻手就要甩开她。
“哎,好了好了,骗你的!”她连忙安抚,“今日确实还有别的要事,若我消息有误,侯爷就只当是来陪我吃酒。若是被他们说中了……那侯爷当真会喜欢今日之行的。”
她的最后半句话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凑到他耳侧说的。
聂衍耳根一红,退后半步,微恼:“不用凑这么近说话。”
“那可不行,毕竟是秘密。”她眨眼,又端了桌上的桂花糕捧到他眼前,“别恼我了,尝尝这个。”
这么甜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聂衍轻哼,接过来放在手里,没动。
坤仪自顾自地端起另一盘,刚咬了一口,就听得杜蘅芜的声音由远及近:“小女子还没来得及关爱公主殿下呢,邻国那位驸马,这次又是怎么死的?”
聂衍低眼瞧着,就见坤仪脸上似乎闪过一瞬的苍白,而后又垂眸,若无其事地道:“被我克死的呗,怎么了,稀奇啊?你又不是没见过。”
“殿下也是心大,害死了一个又一个,还敢招惹男人。”她在两人面前站定,侧头看向聂衍:“侯爷与公主应该才相识不久吧,许是都不知道她的厉害。”
这句话里敌意太重,听得聂衍都觉得不太舒服:“杜二小姐有何赐教?”
杜蘅芜一愣,皱了皱眉:“侯爷倒也不必这么护着她,万一哪天被她害了,就真是好心没好报了。”
她说着,招手唤来一个姑娘,当着坤仪的面道:“这是李侍郎家的三小姐,前些日子去上清司报过到,不知侯爷可曾见过?”
李三小姐面色微红,倒是干脆利落地给聂衍行了礼:“侯爷安好。”
聂衍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没什么印象。
坤仪不乐意了,往两人中间一站,仰头看他,噘了噘嘴:“你见过她?”
“没有印象。”
“那你直说没见过呀,先前你都不给我留颜面,现在你却给她留着颜面?”
“这与颜面有何干系?”
“我不管,我不高兴!”
聂衍觉得荒谬,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不过,这人生起气来倒是比平时假笑的时候看着顺眼,细眉倒竖,凤眼瞪得溜圆,脸颊也一鼓一鼓的,生动得紧。
他一个没忍住,勾了勾唇。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接着,窃窃私语之声更甚。
“昱清侯竟然是会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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