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晚上好,
今天我们继续为大家连载田中贡太郎老师的《全怪谈》。
上回说到,一对官兵在追捕敌人的时候,借宿在一间残破的庙宇之中,他们的首领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妻子居然被僧人用妖术迷惑了……
一个流氓想要逃过警察的追捕,于是跟着街上一群衣着相似的人跑了起来,直到这伙人消失,他才知道,刚才碰上的可能不是“人”……
今晚,又有什么怪谈在等你呢?
草丛中
入夜,月光如水,一阵阵虫鸣声传来,益雄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小心翼翼地迈着轻柔的步子,在抽穗的芒草和麻栎丛中穿行,生怕惊扰了这鸣叫之虫。
今夜格外宁静,连潮水都屏住了声息。一周以来,益雄在这一带的海滩上沉浸于俳句的写作中,每当倦意来袭,便以画水彩画解乏,直到父亲催他明早必须乘火车返回东京。眼见要离开这片远离喧嚣、舒适宜人的海滩,益雄的恋恋不舍之情化作一丝忧伤,他不由得在晚饭后来到海滩上,或在水岸漫步,或在带着阳光余温的沙滩上坐下,令自己的身心彻底沉浸于创作俳句的世界。不过,此刻益雄感觉到兴致已尽,便迈步返回旅馆。从大门回去不仅路远,而且了无新意,所以他决定穿过草地,从后门回到旅馆。
甫一动身,虫鸣声仿佛变得更加清亮起来,益雄想着应当为此写上一首俳句。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被青白色的月光洒在麻栎枝条上呈现出的一抹异彩牢牢吸引住了。突然,左侧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仿佛有谁踩着草木的枯枝向自己走来。益雄吃了一惊,不由得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来者到底是人还是野犬之类的动物。
只见一个手提着小竹篓的小男孩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跑了出来。
“喂喂,小鬼,你这是去哪儿啊?”
小男孩看到益雄,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转身冲着他跑过来。
“您是临海亭的客人,没错吧?”
益雄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看到自己会那么开心。
“你怎么啦?这是要去哪里啊?”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往周围看了一圈,才望着益雄的脸说:“我是给临海亭送鱼的,刚才有一个黑狗似的东西跟在我后面,总是甩不掉。是什么我也没看清,估计是狐狸吧。”
“什么东西啊?我怎么没看见哪。”
“已经跑了,估计是看到您吓跑了吧。”
“你害怕了吧?”
“没害怕,就是整个人僵在那里没法迈步。”
“你啊,越害怕越会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啦,我娘还在等我,我要赶紧走了。”
小男孩一转身,就向草丛飞奔而去。益雄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不由得一边笑着,一边迈步前行。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随着虫鸣声传入益雄耳中。益雄心想,这附近居然还有他人,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右侧灌木丛之后的月光阴影中闪烁着荧荧马灯之光,一个女子正坐在一栋小屋里缝补衣服,此刻她正抬眼望向屋外。
“咦,这里居然还有人家?”
记忆中自己曾经两三次经过这一带,从没发现这里居然有人居住,益雄不由得暗吃一惊。
“您不上来小坐一会儿吗?”
女子看上去二十二三岁,瓜子脸上写满孤寂,泛白的单衣上罩着一件平纹丝绸的竖条纹短褂。
“多谢,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家啊。以前我来过这一带两三次,从来都没有注意到您家这房子。”
“都怪这房子太小了,藏在树下,肯定没能入您的眼啊。”
女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益雄不由得心生暖意。小小的房间大约只有四叠半大小,檐廊仿若一道窄窄的旧船板。
“还是请您进来稍做歇息吧。家里局促狭窄,请多包涵。”
“盛情难却,那我就叨扰您片刻吧。”
益雄缓步走向檐廊。不知何时,女子起身取来了一个又薄又窄的蒲团。
“实在是见不得人的物件,还请您赏光就座。”
“看您说的,真不用客气,蒲团再好不过了。”
“只怕寒气伤身啊。”
仿佛是在女子的幽香引诱之下,益雄微微欠身,拉过蒲团坐了下去。
“很是抱歉,家中的茶叶污浊,无法用来奉客。”
一边说着,女子回到刚才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已经茶足饭饱了,请不必多费心。”
益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袖兜中掏出敷岛袋和火柴,点上了一支烟。
“看样子您是从东京过来的吧?”女子拈起针问道。
“您说得是,我是从东京来的。”
“您是来念书的吗?”
“哪里啊,就是闲来无事,差不多一周前来这里旅游罢了。可是家里头的事情太多,老爷子发话说叫我坐明天一早的火车回家呢。”
“东京一定是个好地方吧,我这辈子还没去过东京呢。”
“是这样啊,请您一定要去东京走走。不过住下就知道了,那就是个烦死人的地方罢了。”
“真的吗?我们这种一次都没去过东京的乡下人,真的很想在东京住住看呢。满大街来来往往的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漂亮女人,对吧?”
见女子这般异想天开,益雄忍不住笑了。
“哪儿的事啊,也不都是那样的。像我们这种臭烘烘的男人也满街乱转呢。”
“可是……”
话刚到嘴边,女子就笑了。益雄也放声大笑起来。
“好像越来越冷了,您进屋坐吧,我们把门关上。”
说话的时候,女子直望着益雄的脸,益雄不由得动了多待一会儿的念头。
“这就太给您添麻烦了吧……”
“家里现在没有别人,您想留多久都行的……”
“哦,这样啊……”
益雄起身拿起蒲团进了屋子,女子也起身关上了木板套窗。
在一根旧柱子切割成的木台上,燃烧着的马灯正发出红光,益雄挨着马灯坐了下去。
此时,女子放下了手中的缝衣针。
当益雄轻轻走出女子的家,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旅馆里的人都已经开始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负责打扫益雄房间的女佣一个劲地追问他去了哪里,胡乱应付了几句,益雄就睡下了。
那夜,益雄做了个好梦。到了第二天早晨,他想找个借口在这里多待个两三天,可惜到了停车场,看到迎客车已经到了,也就只好乘车出发了。
抵达东京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一点了。益雄家在日本桥开了一家规模庞大的食品批发行,作为父亲的代理,益雄必须打理好与各地批发店及银行之间的往来业务。整整两三天,他都在为这些事情奔忙,只能强忍着对海滩女子的思念之情。益雄恨不得早一点抽出时间再前往海滩,但是看样子接下来的两三天都很难挤出时间。这时,益雄想起本乡林木町的新手画家客寓里住着一个画西洋画的朋友,他好像在夏天的时候也去过那一带的海滩。益雄想着能不能从朋友那里打听点关于海滩女子的消息,但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这天,益雄从浅草批发店返回,路上草草吃了点东西,便从团子坂下乘电车赶往朋友的客寓。
“哎呀,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资本家的生活就是和劳苦大众不一样啊,打着写俳句的幌子跑到那个地方去了。怎么样啊,没遇到什么可心的妹子吗?”
此刻画家正在丢满画具的脏兮兮的房间里喝着威士忌。
“可心的妹子当然有啊,不过老头子哇啦哇啦嚷个不停,结果我只待了一周就回来了。不过,那里真是个挺舒服的地方。”
益雄生怕被灌威士忌,所以干脆给自己点了支烟。
“那里确实挺好,而且住临海亭也挺不错的,那家旅馆的海景不错,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挺有味道。我还在旅馆后面写过生呢。怎么样,不来一杯吗?就当是请你喝茶呗。”
画家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旁边的小高脚杯。益雄撇着嘴,挥着手说:“行了行了,你那种酒我这辈子都不想喝。”
“哎哟,这么看不起这酒啊!那就算了,我还懒得给你倒酒呢!对了,那你写出什么大作了吗?老话说,不会喝酒的人写不出名句来哦!”
“肯定有啊!我每天不是在海滩休息,就是在旅馆后面那片遍布芒草的草地上散步,尤其是入夜后月光洒下的那一刻,真是令人心旷神怡啊。”
“没错!那片草地我也喜欢。不过,那个住在跟狗屋似的小房子里到处乞讨的老太婆,可真让人倒胃口啊!”
“老太婆?怎么会是老太婆呢?明明是个年轻妹子好吗!”
“那老东西还年轻?都有六十了吧!那可是个长得獐头鼠目、瘦骨伶仃的老太婆啊!”
“你胡说什么!那是个二十二三岁,身材不错的漂亮妹子才对!”
“喂喂,你少说昏话!什么二十二三岁的漂亮妹子,那就是个獐头鼠目的老太婆!喂,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我没睡醒?就你这样把小妹子看成六十多的老太婆,你才没睡醒呢!”
“你肯定脑子有毛病!就那个奓着一脑袋白毛,脸上的皱纹就像用刀子刻出来的老太婆,你看不见?什么小妹子,那就是个六十多的糟老太婆!”
“你简直荒唐透顶!你肯定是隔着大老远看见的吧,所以才会看错。我可是离得近近的和人家说了好多话呢,怎么会看错啊!”
“这么说,你连老太婆和小妹子都分不清啦,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蠢货!和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家伙简直无话可说!蠢货!”
“我还想和你这种蠢货绝交呢!跟连老太婆和小妹子都分不清的家伙做朋友,简直是丢脸丢到家了!”
“好大的口气!你这种分不清小妹子和老太婆的家伙才是蠢货!”
这时候,客寓的老板娘走了进来,坐在两人中间把两人隔开。
“二位这是怎么了?平时好得跟什么似的朋友,怎么就成这个样子啦!这可不对劲啊!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吧。”
益雄被这么一说,不由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没啥大不了的,某地临海亭后面有片草地,那边住着个六十多岁的乞丐婆子。可是这位啊,居然说那是个二十二三岁的小妹子。我们正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呢。”
画家一边苦笑着说道,一边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哎呀,那就这么办吧,二位一起出发去那地方,亲眼看看那是老太婆还是小妹子,输的那个就把火车票钱给掏了呗。”
益雄一想,这倒是个去海滩走走的好借口啊。
“这可真有意思。怎么样,要不赌一把?”
画家也两眼放光地转过脸说:“行啊,明天就去怎么样啊?”
“明天有点难,后天早上坐第一班火车去怎么样?”
“就这么办吧,不过我可是赢定了!”
益雄和画家按照约定一同前往某地的海滩。顺利抵达临海亭之后,益雄立刻向端茶的女佣询问道:“小姐,旅馆后面的草地上是不是有户人家?”
女佣正准备把茶杯端到益雄面前,听了这话,不由得露出困惑之色,说道:“人家?您是说那片草地吗?那边没有什么人家啊。”
“怎么可能没有呢!那里确实有栋小屋子,问题是谁住在里面。你是最近才来的吧?”
“我都来了三年了啊。不过,就算有什么人家,我们都害怕狐狸作怪,到了晚上,都不从那里走的。”
“那就怪了!不过,你没从那里经过,应该不知道实情。算了,等下我们自己去看看吧。”
益雄和画家喝了几口茶,就下到院子里,跨过后门用来装样子的铁丝围成的栅栏,直奔草丛深处而去。益雄的怀中还揣着打算送给女子的化妆品。
晚秋的夕阳在芒草和灌木丛的枝条间流动着,这一带还长着不少洋姜那么高,外形很像麻的植物。二人沙啦啦地踏过满是落叶的小径,在附近来来回回地寻找小屋,可连个小屋的影子都没找到。
“怎么看着就像是这里呢?”画家指着五六棵栎树和灌木丛交错的地方说,“那个老太婆就是从这个位置的小房子里探出头,嘴里还说着净来些不三不四的家伙,吵死人啦之类的话,一腔怒火全发到我身上了。”
益雄也记得小屋应该是在那些树旁,依稀可见草丛中露出了两三块黑色石头。
“这可真是奇怪啦!”
就在这时,旅馆负责看浴池的老头走了过来,益雄赶紧迎上去问个仔细。
“老人家,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人家的,到底有没有啊?”
“没什么人家啊。要是往以前说,那时临海亭还没建好,差不多是三十年前了,这附近住着一户打鱼的人家。据说那渔夫出海打鱼时死在了外头,只留下一个年轻的寡妇住在这里。”
花开之日
那是一个温暖的春夜,月光静静地倾泻下来,四周的景致都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雾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武士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家就住在江户川河畔。他刚刚去本乡的亲戚家喝了个痛快,这会子也算是尽兴而归。
夜虽然已经深了,但他是个单身汉,家中并无妻儿,所以自不必急着回家。他悠闲地踱着步子,身旁时不时有女子经过,但几乎都有提着灯笼的同伴相陪,他只能趁他们走远之后回过头去偷看几眼。走到传通院前,又遇到了镇上的一家店面的小姐,旁边也有母亲相伴。他停下脚步,出神地望着小姐那白皙的侧脸,直至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恰逢樱花凋谢的时节,花瓣轻轻地落在武士的脸上。在武士看来,这是春夜所特有的触感。走着走着,武士觉得脚下的土地,道路两旁的人家,腰间的佩刀,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化为虚无,眼前只有绚丽的云彩,云间依稀可以看见女子乌黑的眼眸、白皙的面孔、柔软的肩膀和丰腴的腰肢。
他顺着天主教徒收容所前的坡道一直往下走,走到半路时,突然发现道路右侧的樱花树下有一个人影。那树樱花开得正盛,透过树枝之间的缝隙,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月亮的影子。花瓣静静地飘落下来,掉落在那人影身上。
武士想看清楚树下究竟是何人,便朝樱花树的方向走去。这时,那人影也向前走了几步。原来竟是一位标致的女子,她生着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身穿黑色和服,那丝绸显得格外有光泽。
武士心想,这女子肯定是迷路了,此时正不知如何是好,便上前问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之前听人说我有一位姑母住在第六天坂一带,经过多番打听,我好不容易找了去,结果发现我那位姑母早就搬走了,于是我又回到了这里。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这可如何是好……”女子无精打采地说道。
“这确实有些难办啊。你家住在何处?”
“我家本住在滨松,我和母亲二人相依为命。后来母亲撒手而去,我无依无靠,只能去投奔父亲的妹妹,也就是我那位姑母。”
“这样一来,你肯定也不知道你姑母现居何处了,真是太可怜了。”武士说道。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女子。
那女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分明想要缠住眼前这男人。她的发油的香气刺激着武士的鼻腔。
武士心想,夜已经这么深了,这可怎么办呢?
“我一个女子,天色又这么晚了,住店都住不了,真不知如何是好。”
“是啊,必须得想个办法才行。”
“哪怕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屋檐也好……不知您是否愿意收留我一晚?”女子很是难为情地说。
其实这位年轻的武士也并非没有这个想法,但他现在是个单身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不妥当。然而事到如今,他又断无弃女子于不顾,独自离开之理。
“倒是可以去寒舍……”
“不知您是否方便?”
“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既然如此,请您务必帮帮我。”
武士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只是我还是个单身汉,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女子的脸也红了,但她那乌黑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喜悦。二人相对而立,沉默不语。花瓣又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很快,武士便带着那女子走下了坡道。山谷内草木丛生,溪水潺潺,一座石板桥横亘于溪水之上。石板桥的另一头便是建造在高地上的收容所,收容所中的重犯经常在这座石板桥边被公开处刑。二人从石板桥左侧经过,向着江户川的方向走去。女子紧紧跟在武士身后,她累极了,大口喘着气。在年轻的武士听来,就连这喘息声都带着几分媚气。
武士位于江户川边的房子此时一片漆黑。武士让女子站在门口,自己则摸索着打开门走了进去,点好油灯之后,才唤女子进去。二人在油灯前相对而坐。
“您对我的恩德,我没齿难忘。”
女子深情地望着武士的脸,哭得梨花带雨。武士觉得眼前的女子十分可怜,但心下又有些暗喜。
“你言重了。”
武士说完,转身走到隔壁房间。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原来武士是想为女子煮茶。这时,女子走了进来。
“还是让我来吧。”女子在灶前坐定,开始煮茶。
茶煮好了,二人又在油灯前坐了下来。
“请恕我直言,您一个大男人独自生活,确实多有不便,就让我留下来给您做饭吧。正如我之前所说,如今我已经无依无靠了,也只能寻个用人的差事来做。只怕我一个弱女子兜兜转转,终究难逃恶人之手,想来真是前途未卜。即便您不能让我终身伴您左右,也请再收留我一两日吧。”
女子的一番话激起了武士的占有欲,他绝不愿意将女子拱手让与他人。
“既然这样,在找到安身之处前,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吧。”
“这么说来,您是答应我了?谢谢您。”
女子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用那双黑色的眸子深情地注视着武士,而武士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爱意。
那一夜格外温暖。武士醒来时,天已大亮。他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生怕吵醒了枕边的女子。起身后,他回头望了女子一眼,女子那略显苍白的脸正对着自己。此刻女子正闭着眼睛,神情安详。
武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穿过厨房后,来到庭院中如厕。之后,武士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间门,只见那女子似乎仍在熟睡。武士心想,她肯定是太累了。武士笑了笑,转而进厨房淘米,准备做饭。然而,火都生好了,却仍不见女子醒来。武士满脸得意。
饭做好了,但女子还是没有起来。武士觉得有些奇怪,便去里屋查看情况。只见那女子脸色苍白,头已从枕头上滑落下来。武士吓坏了,他战战兢兢地走到枕头边,掀开蔓藤纹样的被子。只见女子的身体不见了,空留下一颗头颅,脖子上的伤口处满是鲜血。
武士飞也似的跑出了房间,又赶忙喊来了邻居,找来了验尸官。真相终于大白,原来这颗头颅竟然是一名罪犯的,而这名罪犯昨天刚刚在收容所门口的那座石板桥边被砍头。这罪犯本是一名歌伎,后来犯了重罪,原定于早春时节处刑,但她坚持要等到牢房外的樱花盛开之时赴刑,这才一直延迟到前一天。
验尸官问了武士很多问题。武士只能如实禀告,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哎呀,哎呀,花谢了,花谢了!”武士一边喊叫着,一边起身跑到了门外。人们连忙追了出去,但武士已经疯了,最终被关进了疯人院。每逢春季樱花盛开之时,武士都会大喊:“花谢了,花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