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昼星

发布时间 :2022-07-10

 

破镜重圆注意

 

 

 

 

 

体育馆大屏幕上的数字跳动到八点半,星海光来眨眼,看数码驱动着走向31。他看向体育馆的窗外,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流映射着霓虹灯的闪耀。

 

几声排球回扣的闷响,星海光来走向场外的板凳顺手接过队友递来的水壶轻道声谢谢。侧身边的队长分析刚刚几场练习赛下暴露出的问题,算是宣告今日练习任务的完成,接着拉拽着星海光来的衣袖,压声询问:“光来,你和幸郎……”

 

星海光来垂眸,心里微微一颤,很快又恢复了平衡。他和他的高中队友所谓的“爱情”仅仅维系了半年便被日渐繁忙起来的生活步脚撑破开来,或许他们之间的友情远比这爱情更稠密一些。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品尝爱恋里的甜蜜,便被潦草宣告结束的生活当头一棒,只剩平淡如水的一丝酸楚和不甘。

 

他挠了挠头,趋于平静:“队长……这种事情也没什么,至少我到不觉得……如果不影响幸郎那边就万事大吉了,他学业又这么忙反倒是……多需要些时间。”最后的几个词语听起来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着刻意去控制不颤抖。

 

昼神福郎作罢,离开星海光来身上的眼神倒是有意味不明的情感,像是两兄弟共有的瞳眸,泱泱间,树脂凝冻滑落的蝇虫。

 

 

 

 

熙熙攘攘的东京都接头,巨幅的广告牌几乎映照了充满半个十字路口攒动不止的人头。什么新型的洗发水或是轻奢香水的招牌停驻,又更换,只留一夜数码的混沌。下完班的两两女白领分享着新做的美甲或是新张铺的甜品店,留下串串风铃般的笑声。星海光来塞起耳机,在怎样一身白也不抵扔进间不容发的人海,顾不必过于担心什么花边舆论的跟拍或是被狂热粉丝闯进新生活。

 

红绿灯更迭倒数,3,2,1。

 

星海光来长呼一口气,一意孤行地辗转进霓虹灯的夜。

 

为了解决住房问题,他早拜托妈妈的朋友,租了一间单身公寓供除训练外的日常生活。在星海光来的观念里,[能够活着]或许比起[高品质而人情味的生活]更能与自身想法的齿轮契合。托着脚步踏上楼梯,声控灯“啪”得暗淡又促得亮起,就着月光开开房门,玄关处堆放的纸箱和就近沙发处淡淡的木屑味昭示着,这个临时性极强的蜗居之处。

 

星海光来轻轻说一声“我回来了”,褪下鞋子。他在玄关处停驻了2分钟,或许是5秒,想象黑洞的房门里那个自己归家时会吟吟地给予一个拥抱的棕发人,很快地,他被自己的失望和落魄刺激地轻笑起来,嘲弄起自己本持清高的头脑也被情爱蒙昧。

 

他不顾一切地扑向沙发,把自己埋在刚晾干或新的来不及洗的织物里,被自己熟悉的味道逼得烂醉。他不想去开卧室或是客厅的灯,玄关的微黄足矣。

 

他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正像一块被曝晒而晾在阶梯上的苏打饼干,等待密匝匝的蚂蚁从汗腺里探出,蚕食,殆尽。

 

 

 

 

天花板的灯带下低低翻滚过洗漱后的水汽,和萦绕着的清爽沐浴露的味道。星海光来把自己安顿在有些狭隘的沙发上,坐着过于正式横躺又留两条腿垂下延边荡漾。他看着屏保上的数字“21:00”明晃着,熄掉了屏保,即使是面对匆忙训练后久违的周假,他的生活习惯和自律心也不允许一个不健康的睡眠。

 

他覆过身,闭目回想了今日训练的策略和弊端,想起自己在第几个跳发后出界的哨声,想起那双分不清是兄是弟的蜜色瞳眸,内心的沼泽泛动震慑性的波纹……不用去想,他恶狠狠地掐断了与联想的藕断丝连,起身走向卧室,脚步里埋着叹息,失言的叹息,自欺欺人的骗局。

 

手机嗡的作响,黑夜里煞得亮白刺得他眼疼。蓝白的软件冒出未读的红点,消息栏。

 

白马芽生 [、,光来,,]

 

白马芽生 [速来,,速来!!]

 

星海光来先是一阵荒谬上身,后感到万分的想笑,干脆以趴着的姿势,用单只手肘撑住床。

 

白马芽生 [。,快来;我要撑不住了,快来接人]

 

星海光来 [?]

 

星海光来 [地址。]

 

传来地理位置。他不打算从这个男人嘴里问出个所以然,凌乱混杂的标点透露着扑面而来的酒气与勉强,遂点开个人主页进行查看。最新发布的是张照片,是同高中队友的小聚。星海光来眯着眼端详了许久,除去在屏幕前比耶占去大半空间的某人,或是被追着灌酒的一些后辈,他确确实实看到了自己所避讳但迫不及待想关注的人——亦是恣意的坐着,淡漠又置若罔闻的笑着,是对任何人一样的,虚情假意的微笑。

 

星海光来的心几乎揪了起来,他现在就想告诉某个醉鬼,自己打退堂鼓了,你就做好露宿街头上头条的准备吧,他的自尊发出了所预料般的强烈谴责。几乎是对白马芽生“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所有羞和恨全都翻上心(尽管这是误解的放大),背着“接的人不可能是他”的侥幸,促促披上衣服出门。

 

月笑得躲进黑紫色的云,拉长影子的路灯倒是落下夜的细闪,蒙蔽哪个行路难的胆小鬼,寄予羞耻的玫瑰。

 

 

 

 

星海光来深深地呼吸,推开了居酒屋的门,空调的凉意和烧酒啤酒混杂在一起的熏气席卷着匆促溢出。他向老板娘打了个招呼,拉开包厢便是发消息人醉得不省人事,倒地草草睡下。一,二,三,他失语了点了点人数,三个醉鬼。野泽前辈和白马横七竖八地瘫在地上,而靠在桌上的一头卷棕刺刺地打中星海光来的视神经,他“吭”地往后退了一步。

 

昼神幸郎抬头,睁开单只眼睛看门外大惊失色的小海鸥,毫无掩饰地笑了一声,向星海光来伸手。星海光来简直是有些恼羞成怒的,被欺骗的惶恐,向前走去拉起了喝醉的男人。

 

起身人拍平卫衣上的褶皱,望着星海光来吟吟地笑。星海光来感觉虚幻的啤酒在胃里烧灼,耳和脸庞浮上温热。他甚至急切地制止身前人的“好久不见”,先人一步地直言,首先,我最初的目的不是来接你;其次,三个人里只有你是能站着走的,再说我没有办法带走三个醉鬼。

 

昼神幸郎毫无波澜地微笑着,看着面前人抱着手臂恼怒地快言。星海光来发问:“首先你要回答我,你喝了多少。”歪过头沉默地回应,像是不理解。“好吧,看来喝的也不少!”他咬着唇发出一声讽刺,伸手去够昼神的手,愤愤地抓着其手腕扯进夜的帷幕。

 

星海光来心里道义上的不好意思油然而生,他的自尊心又以“芽生这个笨蛋也不说清接谁,现在他醉了幸郎醒着我又怎么开口弄醒他啊!”的借口扳回一局,尽管已拜托居酒屋的老板娘安顿下野泽前辈和白马芽生,且留下了联系方式,内心仍然有一份沉甸的不甘与愤懑,和歉意。

 

许久的充满心里战聒噪的沉默,昼神幸郎开朗地开口:“光来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啊~心情不错吗?”

 

星海光来几乎快“怒火中烧”,啊呀,大概是换了新沐浴露的原因吧。加快了在夜里灯下穿梭的步伐,他知道一个成年男子抓着另一个成年男子的手走很奇怪。

 

身后人几乎是飘飘地说,光来要把我带到哪里呢,哥哥家?旅店?他顿了顿加言道,啊,我昨天才到东京,银行卡户籍证什么的都放在朋友家了——

 

星海光来没停下脚步,老实说,他也没想好该怎么安顿自己的老搭档,或者说前任。熄灯的哪户人家的院子里传出两声喋喋的犬吠,急切和其他一些难以起齿、难以名状的情感逼的他刚洗漱完不久后换上的t恤汗津津,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挠了挠头,到热闹点的地方再说吧。

 

居酒屋在较偏市郊的地方,沿途经过一处不长的山路,这让星海光来想起高中到家的那段同样是不长的山路,青苔致密的石墙,国道下、密匝电缆下的城镇,仿佛是蕴含闯荡一切的青春和勇气。而走在这一段相似的路途里,他感受到的只有拖着身高相差悬殊男子的几丝疲乏,和当年勇气丧失的满盈兴致缺缺。

 

星海光来往前走了两步,很快被身后的牵制力绊了个踉跄。昼神幸郎被动被握住的手腕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手心的温度主动与运动员的相契合。他扣住了对方另一只手的手心,蹲下来笑着仰视。

 

星海光来震悚,随即是泛起了一阵羞耻。昼神幸郎对身前人笑毫无遮掩的展示着笑意。星海很难为地看着他,与高中无多差别的脸庞,平静下萌动的成熟的暗流,他自打分开之后第一次仔细的端详昼神幸郎,他被几下的拽动暗示着蹲下。

 

碎星铺满整个黑蓝的夜空,仿佛撩开云层可见六千千米的北极旖旎之极光。分明,橄榄色玻璃瞳眸折射的分明是昼神幸郎背后的,宇宙的波长。

 

昼神幸郎近在咫尺间的气息轻打在星海光来的皮肤,鼻尖和鼻尖几乎是趋于重合。星海羞得扭过头,仗着酒精耍流氓。昼神幸郎用手轻轻抚摸星海的额头,眼里的笑意又是如此热忱和坦诚,甚至酒精燃烧的炙热。

 

“蚂蚁。”他笑着点了点对方的额头。

 

“哈?”星海光来几乎被这失了分寸的动作击得瘫软,“…什么蚂蚁?”伸手去抓对方的手,眼神里倒是有些许对醉酒的不满。

 

“就是蚂蚁啊,路上的蚂蚁。”昼神用眼神示意,沿路的石阶上攀过结队的蚂蚁,在路灯昏黄光圈下的夕阳,在流连的夏日星空,钻进簇簇草丛。

 

近山处传来一声蛙鸣,然后是几声夹杂在静谧里的虫鸣。星海光来撇过头,在夏夜里的黄昏站起身,好了幸郎,现在也不早了,像在居酒屋那样拽起了眼前的男人,然后在东京的夜里,孤注一抛地赌上自己的筹码。

 

 

 

 

仿佛是潜意识的驱赶,星海光来又拿出了钥匙开开房门,云渐渐厚重起来。他推着昼神幸郎,安顿他在沙发上,接着有些难为地辩解道:“都快十一二点了,送到队长那里吧有点不现实——”他提高了嗓音,“不过我已经给队长打过电话了,我去给你整点蜂蜜水。”昼神幸郎躺在沙发上,闭着眼附和,嗯,好。

 

他看着昔日的同伴,曾经在无数思绪里出现的身影,感慨万分。他去厨房的背影和高中时推球一模一样,昼神幸郎甚至怀旧的有些悲凉地想。他很快地环顾了一圈单身公寓,透过那层蒙着一层灰尘的窗户,透过窗户对面紧紧挨着的另一栋楼的另一户人家,楼和楼的棱角间可以看到群青的星野。或许不该继续装下去了,他又闭上了眼睛。

 

“蜂蜜水,解酒。”星海光来很客气地把一杯水推向昼神幸郎。昼神幸郎翻身坐了起来,看着洒在茶几上的一滩,把杯子退回星海:“不用了。”淡漠地言道。

 

惊愕和疑惑间,他交叉着手指续言道:“对着你演戏真的很不好意思,光来。”头垂得很低,一射明亮的目光投向他。

 

“什么?什么——幸郎,我不懂——”星海光来的表情几乎快被震悚占满,“ 什么意思——你一直,一直都没醉啊?”

 

昼神幸郎默许的点了点头,“微醺。”他抬眼看星海的表情,从疑惑到大彻大悟,懊恼,震怒,他纠结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你这个混蛋!你可以滚回你哥哥家了!”他的语气甚至有几丝的委屈和痛苦,“枉费我花大半时间去接你这个假醉汉——枉费我的情感!”

 

昼神幸郎没动,只是笑嘻嘻地向星海的方向投过饱满情感的目光,他知道怎样刺激这个高中朝夕相处的运动员而不触及其底线,他尽量使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可是光来不是说,太晚了嘛。再说,你的初目标也不是我吧——”他把星海光来拽到身边坐下,用靠近他的那只手温柔地挑弄其雪白的、柔软的发丝。

 

手下头发的宿主几乎气得颤抖,昼神幸郎甚至觉得有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星海泄了气,没好气地发言:“你明明可以不演这出戏……你明明可以草草走掉一走了之……”他用手捂住脸。

 

昼神幸郎把手从那簇细软移开,抓住了星海光来的手。他真诚地端详着身旁人的面庞,用空着的手抓住其捂在脸上的手放下。几乎是炽热,或是所以星光的焦点,他用无比柔情的目光注视着星海光来:“光来你还不明白吗——”抓着的手攥得很紧,“为的是你。”

 

星海光来泛上一阵热,随即是轻飘飘的一阵甜蜜的失重感。这和他心中的不一样,没有反感,没有矫情,反而让他想起高中社团时的海盐味的咸腥,昼神幸郎在醉意的晚风里,以同样赤诚的目光,埋葬一腔的沉默。

 

仿佛是枪杀一纸的漠然,星海光来轻轻开口:“我们重新开始吧。”然后站起来,以俯视的姿势望着昼神幸郎,他让自己的目光收敛对爱恋的渴望。

 

 

 

“我叫星海光来——”他深呼吸,如释重负却被昼神打断,这也太早了吧。

 

 

 

“我们现在做什么?”他像个初学者般向另一个成熟的初学者发问。昼神幸郎笑着回答,或许可以从一个拥抱开始,他张开了自己的臂膀,去迎接满怀的夏和悸动。

 

 

 

衣物的娑娑声,沐浴露的芬香。星海光来埋在衣物里,声音闷闷:“话说,蚂蚁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昼神幸郎爽朗地轻笑,连胸腔都在震动:“蚂蚁,就是蚂蚁啊,光来这么在意一个醉鬼的话——”星海光来抬手要打他。

 

 

 

或许是这个海纳百川的博爱下,惊鸿一瞥的爱意——或许是氤氲夕照下,包容你整个心脏的,宇宙的0.00001%的蚂蚁的重量。

 

 

 

他这样想,熄了整个星夜的狐诈。

 

 

 

 

 

-END-

 

 

 

光来为什么不会膈应呢,大概是嗅到了所谓(自认的)的高中的“友谊”的熟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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