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晚间十点，各色各样的灯光给这座城市点缀了一个美丽的夜晚，张哲瀚拖着疲惫的身躯，缓步走进小区，不知为何，这条必经之路在此刻显得如此的漫长，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瘫倒在路边上。
真的好累，张哲瀚长叹一声，从周子舒那儿回到自己公司后，他就一直在忙项目的事，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上几口，忙到整栋大楼只剩下他们部门的灯还亮着，他和同事们才从工作的牢笼中解脱。
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又是长长一串的未读消息，张哲瀚简单回复了两句，直接拨通了龚俊的电话。
“哲瀚！你回来了吗？我在走廊上怎么没看见你啊？”
龚俊握着门把手，将整个上半身都探向空荡荡的走廊内左顾右盼，试图找出张哲瀚的身影。
“嗯，我才刚到小区。龚俊，我好累啊，走不动了。”张哲瀚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他环顾四周，直接就近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席地而坐，“你过来接我吧。”
“好啊，你在哪儿？我立马赶过来。”
“就在小区大门附近的草坪上，你走过来就能看到我了。”
“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出门。”
龚俊一边接电话一边换鞋，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他看见张哲瀚朝自己挥了挥手。
“哲瀚，你怎么坐在地上啊？快起来，会把衣服给弄脏的。”
“这种时候了谁还顾得上脏不脏啊，我累得都想直接躺下。”
张哲瀚的身体故意往后倒，龚俊连忙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拽了起来，借着这股力，他直接撞进了龚俊的怀里：“反正家里不是有你在嘛，会帮我洗衣服的对吧？”
“哲瀚...”龚俊有些哭笑不得，他抬手拍了拍粘在张哲瀚衣服上的草屑，“我是担心你会受凉感冒，晚上降温了，地上寒气重。”
“我知道。”张哲瀚嘴角噙着笑，他歪着头看向龚俊，“我走不动路了，你背我回家吧。”
闻言龚俊愣住了一瞬，他牵起张哲瀚的手：“哲瀚你掐我一下好不好？”
“嗯？好好的为什么要我掐你？”
“因为...”龚俊咬着下嘴唇，十分苦恼的模样，“我怕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感觉幸福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吗？”
“嗯，哲瀚你不知道，我今天早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梦见你亲我了。”龚俊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还梦见你陪我一起睡觉呢！”
“嗯哼，”张哲瀚心想，我还不知道？小傻瓜，对此我可是心知肚明，“是个好梦呢。”
“那个梦太真实了，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龚俊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而且好奇怪啊，我明明记得昨晚我是在沙发上睡的，怎么醒来却躺在客房里了？难道我梦游了？”
张哲瀚憋着笑：“是吧，看样子仿生人也会梦游呢。”
“哲瀚..”龚俊皱着眉，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笑靥如花的人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怎么会呢？”张哲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伸手托起龚俊一边的脸颊，“我怎么忍心耍这么可爱的小狗，会于心不安的。”
“那你告诉我那到底是不是梦？我想了一整天都没想出来。”
“噗，”张哲瀚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他向龚俊勾勾手指头，“来，靠近点，我偷偷告诉你。”
龚俊将耳朵贴近张哲瀚的嘴唇，只听他用气音一字一顿地说道：“秘 密。”
“哲瀚！”龚俊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欺负我！”
“哈哈哈哈，你太可爱了我忍不住嘛。”张哲瀚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刚刚还说不会耍我的，你骗人！”
龚俊噘着嘴愤愤地向右别过头去，张哲瀚伸长脖子去看龚俊此刻脸上的表情——阴沉沉的，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生气啦？对不起嘛，下次不逗你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龚俊咬紧下嘴唇，“我不相信你的话了。”
“哎呦，我真的知道错了，龚俊。”张哲瀚抓着龚俊的手臂前后摇晃，“你再信我一回，我保证告诉你真相。”
龚俊不情愿地转过头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真的？不会再拿什么‘你猜’之类的话敷衍我吗？”
“绝对不会。”
张哲瀚踮起脚尖圈住龚俊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对着龚俊的耳廓吹气：“早上不是梦，是真的哦。”
刹那间，龚俊感觉自己全身的气血都向上涌，整个大脑一片空白，脸早就红到脖子根部，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谁让你这个小傻瓜做噩梦哭了啊。”张哲瀚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似一道春风飘进龚俊的心里，“我可心疼了。”
“唔..哲瀚...”龚俊揽紧张哲瀚的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讨厌我了。”
“瞎说什么呢，怎么会讨厌你呢？”
“昨晚我想吻你的时候，哲瀚你那么抗拒我...”龚俊抬眼看向张哲瀚，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歉意，“我当时特别后悔，不应该强迫哲瀚做不喜欢的事，是我太心急了。”
张哲瀚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说：“不是抗拒，也没有不喜欢，哎，都是我的问题，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总之你不要多想，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我会乖乖等你的。”
龚俊乖顺地垂下眼，张哲瀚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啦，咱们快回家吧，已经很晚了。”
龚俊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张哲瀚蹲下：“来，我背你回家。”
下一秒一具温热的身躯压上龚俊的后背，张哲瀚用手勾住他的脖子：“走吧。”
两手托住张哲瀚的大腿，把人往上颠了颠，龚俊站起身，慢慢朝家的方向走。此时背上沉甸甸的重量形如一剂良药，抚平了龚俊心中所有的不安。未曾想过，短短一天内他的心情会大起大落得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不过好在心中的疑虑基本得以消解，龚俊心想，他的哲瀚想必是喜欢他的，只是还需要时间去接受，所以待在他身边安心等待就好。
沉吟片刻后，张哲瀚率先打破了沉默：“龚俊，我最近会很忙，估计都没时间回家吃饭了。”
“嗯，那你在公司也要好好吃饭，别敷衍了事。”
“我知道，可是外面的东西哪有你做的好吃啊。”张哲瀚一拳捶在龚俊身上，“你都把我的嘴给养叼了。”
“那就让我去公司给你送饭嘛。”龚俊别过头瞧了眼张哲瀚，有些无奈地说，“我早就想去了，是哲瀚你一直不让我去。”
“哎呀，我这不是怕你会太麻烦嘛。”张哲瀚勾着手指头盘算起来，“你看，你每天都得买菜做饭打扫卫生，要是中途再来回跑两趟到我公司去，时间就太紧张了，根本就来不及嘛。”
“我知道哲瀚你是在为我着想，可是我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照顾你吗？”龚俊有些不解，“你不回家的话，我每天坐在家里无事可做，感觉自己是个赔钱货。”
“怎么能这么说呢！再这么说我揍你啊！”张哲瀚生气地揪起龚俊的耳朵，疼得他叫出声来，“虽然你是个仿生人，但也是人，不是物品，不可以这样贬低你自己！”
“好..好我错了..我不说了..疼，疼，疼..哲瀚你松手...”
龚俊龇牙咧嘴地求着饶，张哲瀚不依不饶道：“向我保证，不再妄自菲薄，要重视你自己，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我保证不会再乱说话了，哲瀚..我求你了..松..手..吧...”
“哼,”张哲瀚哼了一声才把手给松开，龚俊的耳朵都被他给揪红了，“看在你认错这么诚恳的份上，我暂且放过你，下不为例啊。”
“唔，知道了。”龚俊可怜兮兮地撇着嘴，“我不会再说自己的坏话了。”
气消之后，张哲瀚又心疼起龚俊来，想着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他朝龚俊的耳朵吹了几口气，然后给他按摩刚才被揪红的部位：“你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还说自己知道答案了，我看明明就是不懂装懂。”
“什么答案？是那晚哲瀚出给我的难题吗？”
“对啊，”张哲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凡你明白了那个道理，就不会说今天这样的荒唐话了。”
“哲瀚你难道希望我觉醒吗？”再三斟酌后，龚俊还是问出了口，“不是所有的人类都不希望自己的仿生人拥有自主意识吗？”
“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也不在意，但我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活着，好吗？”张哲瀚的语气温和又平缓，“龚俊，你和我之间是平等的，我不希望你因为受到程序的束缚为我鞍前马后，只要是你不愿意做的事就一定要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哲瀚...”龚俊霎时感动得鼻子一酸，眼眶变得湿润起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幸福啊。”
“又要哭了吗？你是哪里来的小哭包吗？怎么流不尽的眼泪啊？”张哲瀚侧过头，伸手把龚俊的脸颊掰过来面向自己，“不许哭哦，哭了就不可爱了。”
“呜..我，我才不哭呢。”
龚俊吸吸鼻子，张哲瀚探过去亲了一下他的眼睑：“说话算数哦，忍到家里没哭给你个奖励。”
“什么奖励啊？”
“我先保密，到家再告诉你。哎呦，你跑这么快干什么？会摔跤的！”
“我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哲瀚的奖励。”
龚俊背着张哲瀚在小道上狂奔，很快就到了他们家那栋单元楼，龚俊把人放下，牵着张哲瀚的手就往电梯里闯。
“你别急，我又不会跑了。”
张哲瀚被龚俊一路拽回了家，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龚俊把人壁咚在门和他的臂弯之间，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张哲瀚：“哲瀚，我要奖励。”
“嗯哼，”张哲瀚笑眯眯地在龚俊的左脸颊上啵了一口，“这就是奖励，拿去吧。”
龚俊一愣，随后猛地向前凑近，他高挺的鼻梁撞上了张哲瀚的鼻尖，二人的唇近在咫尺：“哲瀚，难道我不值得拥有一个吻吗？”
“就知道得寸进尺，你...”
张哲瀚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龚俊用嘴给堵住了，龚俊忘情地吮吸着他的唇瓣，掠夺着他口腔内的空气，把人亲得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的声响，黏黏糊糊的亲到近乎脱氧的状态，才放过了张哲瀚的唇。
张哲瀚把头靠在龚俊的颈窝处小口喘着气，良久他才恢复了点力气，一抬头就对上龚俊无辜的眼神，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一拳重重地打在他的前胸上。
“哲瀚你打我干什么？”龚俊握住张哲瀚再次扬起的手腕，“明明是你说的要给我奖励。”
“可我没说...算了我理亏。”张哲瀚稍稍用力将龚俊推开，“不说了，我累了，睡觉去了。”
“别走啊哲瀚，你饿不饿？我给你煮面吃好不好？”
“不吃，我不饿。”张哲瀚的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发出咕噜一声响，出卖了主人的意愿，龚俊嘿嘿笑了两声，拉着张哲瀚来到厨房。
他打开冰箱，拿出番茄、火腿肠和鸡蛋，三两下把番茄和火腿肠切片，再开火倒油煎蛋、炒番茄汁，最后倒水放入面条一起煮熟，一碗热腾腾的番茄火腿鸡蛋面就做好了。
浓郁的番茄汁裹满了每一根面条，张哲瀚吃得津津有味的，这是他今天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不禁感慨龚俊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果然还是你做的最好吃。”张哲瀚嘴里嚼着面条，含含糊糊地说道，“已经是龚大厨的水准了。”
“哪有那么夸张，”龚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个做起来很简单的。”
“再简单我也不会，觉得好吃就要多夸夸你才对嘛！”
放下筷子，张哲瀚从餐桌前站起身，走过去快速地亲了一口龚俊的右脸颊，留下一句“奖励要给得对称才行”，然后一溜烟似的跑开了。
留下龚俊捂着脸傻站在原地，像一壶沸腾的热水，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要冒出烟来。
真是要命，他想，这就是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