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的魔女》:我们这周登上日推趋势第一了吗?

发布时间 :2023-07-02

​​作为第一部女性主角的高达题材动画,水星的魔女(下称水魔)自开播起就充满了腥风血雨,观众对于水魔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但最后这部动画用自身证明了,它配不上那么多认真的分析。因为水魔是大热动画,分析剧情的文章/视频多如牛毛,所以本评论就不专注在细节方面了,只谈个大概的。并且如果你没看过水魔的话,这篇评论很可能也是看不懂的,因为专有名词/角色太多了,请注意。


简介

 

主人公苏莱塔听从妈妈的话进入一所专门培育高达相关行业人员的学校,一进学校就认识了叫做米奥莉奈的学生,原来对方的父亲是一所超大公司的总裁,给这所学校设定了特殊的规则,即能在高达决斗中获胜的人,就是米奥莉奈(下称米米)的未婚夫,能够在米米父亲的公司里获得一席之地。初来乍到的莽撞苏莱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向米米的未婚夫盖尔(下称挑染)发起决斗,决斗获胜的苏莱塔便成为了米米的新婚约者,之后苏莱塔卷入了一系列同她没什么关系的纷争,也极少影响到什么。

 


设定

 

水魔的第一个问题是设定过于糅杂。大体的剧情主干有高达,这个高达还可以分为医疗用途和战争用途两个方向,然后是学院,这个学院里有三大势力+一个米米,接下来是公司,三大势力+一个米米分别对应公司里的四个派系,还有决斗系统,谁获胜便等于和米米定下婚约,之后是地球势力与宇宙势力的纷争,最后是苏莱塔妈妈的复仇。这六条线每一条都可以单独写12集的剧情。然后现实是在24集的篇幅里塞了这六条线并且每一条塑造得都不怎么样。我甚至还没把感情线算进去。

 

设定的糅杂又进一步影响了剧情主旨的表达,事实是,24集看下来,我根本不明白制作组想通过水魔想表达什么。

 

  • 讲高达如何开发医疗用途?——高达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杀人兵器。
  • 讲小孩如何成为大人?——大多数角色一直是学生。
  • 讲“真实”商战?——商战绑定了可笑的决斗过家家。
  • 讲决斗?——如果要写如何用决斗冲破桎梏,那就不该扯到地球VS宇宙的战争。
  • 讲地宇战争?——基本只是方便展开冲突的背景。
  • 甚至……讲苏莱塔作为主人公的成长?——一个边缘化的主人公,又有何成长可言?

 

统合来看,水魔可以说是有Netflix命也得了Netflix病——大数据筛选会受欢迎的要素,比如多角恋、百合、决斗、真实商战、复制人等等,再一股脑糅合起来,根本不管要素之间的适配度。此类作品的特征之一就是你会迅速地遗忘内容,你现在问我水魔的第一季全13集拍了什么内容,我只能说:“呃……好像,只有决斗过家家?” 这便是因为剧情缺乏明确的主心骨,只有勾人眼球的情节,却没有能让人思考的细节。

 

本篇评论名为《我们这周登上日推趋势第一了吗?》也是因为如此:水魔的剧情在很大程度上是迎合观众的,以榨取观众的反应、吸引观众的眼球为第一要务,角色塑造、剧情表达、逻辑通顺等全都是不看重的事项。毕竟,重要的是卖玩具,什么狸米百合,只不过是诱饵罢了。

 


 

编剧

 

很巧的是,在水魔开播前,我刚好看完了水魔的编剧,大河内一楼负责剧本的一部漫改动画,叫做《星空清理者》,讲述的是一群清理太空垃圾的清洁工的故事,前半部分剧情基本遵循漫画原著,拍得挺好看的,后半部大河内开始原创,塞了一堆恐怖分子(咦,是不是有点眼熟呢),三角恋(咦,是不是又有点眼熟呢)之类的内容,剧情瞬间就变得难看了,我这里也不多赘述,就说一句我最受不了的结局:男主间接造成女主下半身残疾,但两人仍然结婚了,婚后男主和老爹一起飞木星,七年不回家,留下因为残疾辞掉太空工作的女主,女主艰辛复健成功后在男主家里带孩子。

 

因为看了这个可以说是非常腐朽的动画结局,我在水魔开播时就多了一分警惕,因为我知道人是很少改变的,大河内能2003年写出这么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式结局,哪怕20年过去了,我也不相信他能好好塑造史上首个高达女主角。

 

我看过大河内相当多作品,他的写作特征是节奏非常快,快到让观众来不及思考剧情逻辑的硬伤之处,但因为要不停地在故事里制造爆点,人物的动机以及剧情的逻辑就时常被放弃了,所以你当下可能因为爆点爽了一下震了一下(苏莱塔是复制人,或者挑染杀了爹),但回过神来就觉得怪怪的。不够自然。不知道为什么角色要做出这种行为。同时又因为篇幅的限制,爆点爆掉之后缺乏收尾,第二季更是把大部分篇幅放在塑造配角上,剧情坑是压根不管了。

 

当然,公平地说,水魔的剧情不是大河内一个人写的,所以也未必全都是他的责任,为表公平,接下来我会以制作组作为批评对象。

 


 

配角

 

水魔的第二个(第三个?)问题是,无关角色过多。作为一部24集的动画,它的大部分角色毫无存在意义,比如说第一季时决斗裁判厅里的气氛组,比如说地球舍的气氛组,比如说沙迪克的五个女性同伴,比如说整个佩尔公司(造出了绿毛先辈复制人,有四个阿姨当CEO?的那个公司),再比如说挑染。大多数二三线角色就像一个占位符,在画面里存在着,但是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删掉反而能让故事变得清爽不少。

 

至于参与多角恋(……)的三男呢,我实话跟大家说吧,也他妈很多余。首先是佩尔大少爷和他的一系列复制人,让这个故事变得复杂又毫无意义,全删掉也OK,编剧可能是想营造那种苏莱塔是复制人,大少爷也有一打复制人的震撼感,但剧情上的互文太少,导致我对于这个设定完全没感觉。至于复制人衍生出来的几条感情线,更是多余且累赘,除了噱头外什么都没提供。

 

然后是沙迪克。沙迪克的定位算是个反派吧,前面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一问理想是改造不公的情况才犯下罪行,但是你回头看看他的行为,怎么样也说不出“还蛮合理的”五个字。

 

挑染。挑染是一个复杂的角色。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他的角色塑造有深度,我是说他全方位展示了男宝是如何成为男宝的,无论场内还是场外。

  • 场内:明明是霸凌他人的大少爷角色,后期大演浪子回头,连带着两个跟班都抛头换面了,仿佛之前的霸凌全不存在似的。跑去黑公司打工,结果不小心杀了爹,在精神之旅结束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学院当公司老板,我表示叹为观止。
  • 场外:明明是配角,莫名其妙戏份很多,但又不足以当主角,而且就算戏份变多了,也看不出来他这个角色的角色弧线是什么,有一种两头都够不着边的尴尬感。和苏莱塔的击剑剧情一整个莫名其妙,说击剑剧情是致敬老作品只显得更加莫名其妙。明明也是个杀人犯,最后居然还在当总裁而不是去蹲牢子,我真的震惊了。

 

挑染弟也是个多余的角色,角色动机只有哥哥哥哥哥哥,但挑染对他有什么感情吗?我是看不出来。审视弟弟的行动,更是能发现他完全就是推动矛盾的剧情工具人,除了讨厌这个女人讨厌那个女人之外,唯一的角色塑造就是缠头发。倒数第三第二集还为了制造矛盾跳出来大演兄弟情深,我只想问一句挑染兄弟配占这么多剧情篇幅吗。

 

事实上挑染一家能体现一种封建大家长式的余毒:

 

  • 挑染爹从头到尾都是个专制又势利的形象,结果死前对挑染一通安慰就原地转生成好爸爸了,我表示不解。
  • 挑染的精神之旅结束后立即演一出落魄浪子回头,然后弟弟立即干脆地让出公司总裁的位置,也不管挑染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我表示都太空时代了还嫡庶制是不是有点谔谔。
  • 这种爹味甚至也蔓延到米米、米米爹和苏莱塔妈身上:打着for your own good的旗号,把你瞒在鼓里,自己死撑着不愿意交流,最后还要演一出和解剧情,我表示不要这么东亚吧!!我要过敏了!!

 


 

剧情VS角色

 

之前和朋友有聊到“剧情和角色二选一的话偏重哪个?”的话题,这其实是一个泛用性很强的评判标准:重剧情的故事,为了让剧情有震撼力,往往会放弃角色塑造,因为需要角色做出一些不合理的行动,才能推动剧情往创作者想要的方向发展;而重角色塑造的故事,剧情可能乏善可陈,甚至可能一眼就能看到结局,但只要你和角色共情了,你就不再在乎剧情不怎么样了。

 

水魔可以说是两边都不沾。

 

它的剧情很精彩吗?我不觉得。糅杂繁琐的设定冲淡了克隆人情节的冲击力,生硬的动机减少了角色死亡的震撼度,第0集的灭门案很震撼,但是后面根本没人在乎那些死者,苏莱塔妈妈表面上是要复仇,其实有头有脸的仇人全都被她放过了;第20集的学院袭击案本来也应该是震撼的,但我看着死了一地的配角毫无情绪波动。

 

你可以说水魔剧情的内在逻辑都是捋得通的,但当一部作品要求观众去捋它的剧情逻辑时,就已经失败了:我一直觉得欣赏任何作品都是直觉出发的,应该是由你的直觉给出你对这部作品的观感,去感受角色的情感,理解他们的行为,而不是从剧本的角度出发,以僵硬的逻辑分析去理解动机。这是本末倒置。

 

它的角色塑造好吗?完全没有。几个爹的塑造都非常传统封建,也看不出任何批判的意思,挑染爹和米米爹在剧本上都被“放过”了,能拉出来狠狠批判的居然是苏莱塔妈妈,我就觉得很错位。换句话说,制作组全方面肯定了父爱,母爱反而作为boss的根本动机被污名化了,我只能说,男人,就是爱爹恨母。甚至在主人公的塑造上是最为离奇的——主人公被边缘化了。

 


 

主人公

 

说到底,什么样的角色才能算是主人公呢?我觉得是能改变情节、掌握自己命运的角色。苏莱塔是这样的角色吗?不算是。她对于局势的影响实在太小了,是的,她在学院里打决斗无敌手,但是水魔这个故事的大背景是苏莱塔妈妈的复仇和地宇战争,学院里过家家式的决斗胜利又能证明什么?在这部24集的动画里,她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随波逐流的态度,她会来上学是因为妈妈叫她来的,她会成为婚约者是因为米米的强势绑定,她最后回到故事主线里也是因为联合评议会的大叔的请求,哪怕她说这是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在苏莱塔身上我们极少看到主观能动性,我个人来说没有办法共情她,因为我甚至不了解她的想法;对于很多震撼的事情,她的表现都太过平淡了。

 

那么,米米是这样的角色吗?不算是。米米的世界原本是很窄的,她唯一的目的只有对抗老爹,但最终她发现了自己的爹其实是温情的(此处附上我的白眼一枚🙄),所以她和自己爹和解了,开始管理公司,但她没多少成长时间,不是吗?她没有做好准备。她的智识对抗自己的同龄人是很够用的,但是面对成年人(比如说苏莱塔妈妈)就只剩被玩的份。她对于局势和苏莱塔一样,毫无掌控力。不能精神弑爹的米米没有成长可言,她也从未真正挣脱“决斗奖品”这一层身份,所以水魔就连对物化女性这一层话题的讨论都是失败的,更遑论制作组从未考虑过这一点。

 

而且你们知道有一件很好笑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这部动画叫做《机动战士高达 水星的魔女》,但是没有出现过水星,而在作品内,魔女指的是苏莱塔妈妈,在作品外指的是以风灵为身体的艾莉,无论如何,指的都不是苏莱塔。是的,苏莱塔这个主人公边缘化到甚至配不上水星的魔女这个名号。

 


 

高达辜负了百合

 

终于,该开始写本账号的主要业务内容了:百合。我想说的就是,狸米,并不百合。狸米,只是一场大型的集体幻觉。

 

对于水魔制作组来说,百合不是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像“真实商战”一样,是个给作品提供框架的要素罢了。我看过很多对苏莱塔和米米关系的分析,虽然很对不起各位辛辛苦苦的狸米人,但我真的觉得狸米压根没什么好分析的。这个故事的很多篇幅都放在了真实商战,爹味轮回,高达打架上面,给百合留出的篇幅少之又少,甚至连主人公的塑造也乏善可陈。

 

这篇评论写到现在已经有4000字了,也就是说我已经做了4000字和百合毫无关系的内容分析,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水魔的百合根本没什么好分析的。从第一季到第二季,狸米两个人其实互动很少,是的,她们有很多冲击力很强的台词,但好听的台词也要配合实际的关系塑造才行,狸米互动少这个事实,从根本上决定了她们的关系没有多少塑造,宣言式台词的冲击力也只在一时,没法给你带来长久的震撼。换句话说,可以视作制作组心虚的体现,平时没多少互动,才需要用宣言式台词来证明这两位女孩之间是有爱的。再换句话说,就是用力过猛还不到位。

 

我作为一个百合博主,会看水魔当然是冲着女主角来的,不然我要看什么?男人臭得要命的白袜青春吗?NO. 

 

最让我叹为观止的是,水魔对于狸米关系塑造的空白,居然是由观众自行填补上的。水魔有非常多的同人创作,角色们在同人里遍历世界,互诉心声,消解矛盾,演绎温馨日常,换句话说,同人填补了本应由官方进行的描写。在这一刻,观众已经不是纯粹的观众了,反而变成了参与者。如果我们去问看过同人创作的水魔观众和没看过同人创作的水魔观众,两种群体对水魔的印象一定是截然不同的。

 

但这种真人沉浸式参与的养成系百合算是好事吗?完全不算!因为高达是切切实实的商业作品,水星的魔女更是没有任何创作者的表达可言,你能从水魔里看出制作组想要表达什么吗?我觉得不能。也就是说,哪怕以最直白的商业角度评判,水魔也是失败的,因为它甚至没能讨好受众,它打着百合的旗号吸引来百合受众,然后演了一堆观众不想看的内容,等到兜不住剧情烂摊子的时候再拿百合出来卖,鸡贼至极。

 

不愿意塑造百合关系还不是制作组最深的罪,根本的罪是作为一部第一次由女性担任主人公的系列动画……他们甚至不愿意塑造苏莱塔。很多篇幅浪费在与剧情无关的男人们身上,这点想想还挺可恶的,不是吗?甚至绝大多数男角色毫发无伤,女角色要么死要么蹲牢子要么残疾。苏莱塔缺乏主观能动性,性格也不突出,令人无法同她共情,对于剧情也没有影响力,可谓是名存实亡的主人公。有些观众是真的冲着“第一部女主人公的高达动画”这个噱头去看的,然后得到的就是水星花园,真实商战,以及一堆不知道干嘛来的男人。

 

而且我根本不想用“第一次写女主人公啦,请多担待,下次一定会进步的”之类的借口开解自己,因为哪怕连最偷懒的“写一个男主人公然后把性别一键替换成女性”的做法,制作组都不愿意这么做,而是因为苏莱塔以及米奥莉奈设定是女性就直接放弃塑造,我觉得这样真的很可憎。

 

苏莱塔作为女性,立足于男性占绝大多数的驾驶员领域,她是什么心情?和同为女性的米米定下婚约,她又是什么心情?事实证明,第一集的“水星人真古板啊”就是纯噱头,哪怕最后一集敢拍结婚也就是扯同婚大旗当遮羞布。水魔的世界就是表面上同婚合法,实际上挑染家还在嫡庶制,表面开明实则腐朽,万代这种卖法就是把彩虹旗印在商品上面然后指望大卖一笔,对于自己在售卖的到底是什么商品这一点毫无关心。

 


 

总结

 

《机动战士高达 水星的魔女》是万代这间商业公司对于高达IP新受众开拓的一次尝试,但他们甚至不愿意给够预算,也不愿意真心塑造百合关系,而是天南海北地撒网,指望多笼住一些新观众。可憎的是,水魔的商业成绩会很好,所以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接下来的高达还会卖百合吗?也许吧。会认真塑造百合吗?我觉得不会。甚至哪怕会认真塑造女角色吗?绝对不会。

 

作为一部动画作品,它毫无表达,剧情也没有任何合理性可言,角色塑造失败,角色间的情感关系无法打动观众,所谓的对称设计在这种情况下就是灾难,无法引发我一丝一毫的心理波动,百合彻底成了噱头,24集看下来,真的是毫无优点可言的作品。如果你让我用一个词概括水魔,我只会用“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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