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雨季

发布时间 :2023-11-20

​​00

 

Chopper只是定定地看向Ben的眼睛,这是第三次,他在Ben的眸子里看到了曼谷最潮湿的雨季。

 

01

 

全身的酸痛在醒来的那刻席卷了Ben,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打在他的耳后,本该是最敏感的一块皮肤,就连轻轻触碰都会引起一阵瑟缩,却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清晨里毫无预兆地接住了另一个人滚烫的呼吸。

 

心口上横亘着的手臂让他没由来的感到一阵难以呼吸的沉闷。

 

他慢慢地掀开仍旧倦怠的眼皮,瞥了一眼身旁还深深陷在睡梦中的人。酒精催化下相贴的唇齿,陷进温软皮肤里的手指,水乳交融的汗水和情难自禁的喘息都还在记忆里清晰地徘徊。

 

他第一次觉得喝酒不断片真不是件好事,细细琢磨着这过于荒诞狗血的故事情节展开,但这样的思索没撑过几秒就被Ben轻易地丢在了脑后,他近乎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对现下已走至最糟糕境地的情况表示接受良好。

 

他想至少他过度疲惫的身体没办法支撑他在这一刻立刻收拾好自己先走一步,不过他本就没有要逃的想法。甚至在感受到后颈上细密的刺痛时还能自娱自乐的想到自己还好是个不会被任何人标记的Beta。

 

他又轻巧地磕上了眼睛,缓慢地呼吸着,静静地感受着那与自己紧密相贴的陌生皮肤传来的温度。

 

他漫无边际的随着发散的思绪乱跑,脑海里却莫名其妙的闪过了他那极度恐同的父亲质问他是否和同性纠缠不清时扭曲的脸庞,他突然有些难以抑制住在唇齿间翻涌的笑意。

 

要是让他爸知道他的废物儿子在他的三令五申里非但不服管教,反而还变本加厉的和同性上床,他一定会露出那种嫌恶又恶心的表情。

 

Ben浑然不觉间泄出几声带着点气音的笑声,他几乎马上就能在脑海里描摹出父亲气急败坏大骂他不要脸的样子。甚至在这一刻他突然感到有那么一瞬的可惜,可惜他那自命清高的父亲瞧不见他此刻这副满身痕迹的荒唐样子。他那颗反复被拿捏、被软弱浸泡着的心脏在这一刻翻江倒海地涌上了一股名为报复的强烈快意。

 

可他的眼眶在不知不觉间很快的湿润了起来,嘴角咧着的相当难看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眼角却已经开始默不作声地滑下一连串的堪称“鳄鱼的泪水”。

 

他猝不及防的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长久地梗在他心口的下午,老师把印着他和Nuengdiao亲吻照片的传单推到父亲面前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就直直对上了推门而入的Nuengdiao清澈的眼睛,那一刻他突然有种做错事的小孩被抓包的无措感。

 

面对Ben父亲咄咄逼人的质问,Nuengdiao显得无比坦荡。他坦然地接受Ben的父亲反复上下来回的审视,用着似乎只是在谈论某件稀松平常小事那样再平静不过的语气说,“两个人接吻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谁都没有做错。

 

可Ben的眸光偏偏在父亲长久的凝视里开始闪烁,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催着他赶紧低头认错,反抗的本能好像早就从他的身体里被连根拔起。

 

“是他勾引你的吗?”

 

他好像看到了父亲隐藏在严厉拷问的面孔下势在必得的笑容,又看到了那个长久以来拼命挺直背脊的自己又一次轻易地伏跪在父亲的面前。

 

“是。”

 

Ben撇开了自己的眼睛,Nuengdiao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毫无保留的投向他坚定和包容爱意,可他却像被灼烧了一般避之不及。

 

他想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耻混蛋,自顾自地去招惹Nuengdiao,到头来却在最该站在他身边面对风波的关键时刻选择当一个懦弱的逃兵,兀自把所有的甚至不能被称作是错误的东西全然推脱给Nuengdiao。

 

Nuengdiao推开门的声响终于让他完全清醒过来,他知道他们之间彻底完蛋了。回头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那人校服的衣角掠过门框,最后隐没在嘈杂的人群里。

 

“我知道我儿子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Ben他就是一时不懂事而已。”他的父亲对着老师露出满意的笑容,又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Ben知道其实他的父亲早就门清儿他在撒谎,可真相在他父亲眼里不值分毫,让他在这场无端的“丑闻”里全身而退也绝对不是父亲的本意。

 

或许他的父亲应该还挺高兴,毕竟这次他终于可以彻底压榨完Ben个性里的棱角,抽离出他所有意图反抗的反骨,完成对他持续将近20多年的旷日持久的操控。

 

所以被推搡着反锁进房间的那一刻,Ben没有一点惊讶,却又在那一瞬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现在早就有了足够的力气去反抗父亲的专治独断,但到最后的最后他却仍然只是用力地扣紧了手掌,又在下一秒松开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父亲不出所料的禁足了他,勒令他刨除刻在他血脉里本能的悸动,他始终紧绷着的思绪在门锁被啪嗒扣上的那一刻开始涣散,那被扔的满天飞的照片、混杂在各色注视与耳语里的窃笑以及Nuengdiao最后失落又怨恨的眼神像是噪点过多、像素质量过差的老旧影片一样反反复复在他的眼前倒带重来。

 

他终于在这一刻认命了自己的懦弱和那早已没有一点扭转余地的被操控的一生。他像是陷入深海的失足者,那些有如实质的海水轻易地就没过了他孱弱的呼吸,要拖着他下沉、再下沉,直至丧失所有自主意志。

 

直到他重重地磕到了放倒在一旁的吉他,他才如梦似醒了过来。像是要拼尽全力抓住那漂浮在汪洋大海上唯一的木板那样将吉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轻轻地扫出第一个和弦时,他难以抑制的落下了酸涩的泪水。

 

被关在屋里反省的日子过得相当混沌,唯一能让他感到他还真切的活着的是,自己一遍遍去弹却一直再也没有弹好过的Nuengdiao那首算不上多难的还没完成的曲子。

 

不过父亲并不满于他寄托在音乐里仅剩的一点负隅顽抗,突如其来的向他发了难,“你是没有一点羞耻心是吗?”

 

父亲又开始用Ben最为熟悉的打压的眼神去来回审视他,在看到他不服输的脸时却意外的嗤笑了一声,“ 别用这副表情看着我,朝我瞪眼珠子没一点意思。你什么时候能收起你的懦弱来反抗我,你才有资格上我的谈判桌。不过我看你应该也挺清楚了,你不敢也没本事逃脱我的掌控,没有我你什么也做不成。 ”

 

“就像你那个可笑至极的音乐梦,你真以为你那破烂学生会会长头衔能成为你的筹码让我妥协,放你去弹这些破曲子唱那些烂大街的歌吗?”父亲夺过他怀里的吉他,把那把陪着他第一次站上舞台、第一次获得音乐荣誉的吉他狠狠地砸在地上,又轻飘飘像扔垃圾一般扔到他的跟前,他突然间就意识到他以为他所做的一切努力至少能换来父亲一点的理解和认同,但其实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琴弦竭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在他父亲冷酷的声音里彻底静止了下来,“你最好别再想着忤逆我,去干些没意义的事情,你的人生要怎么走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Ben奋力的咬紧牙关,父亲嘴里吐出的一词一句都是淬了毒的利剑,轻而易举地戳弄着他千疮百孔的心脏。

 

所有由他自主意识衍生出来的行为和他努力付出得来的结果,在他父亲的眼里都是破铜烂铁,就像他早已腰折的爱情和赤裸裸躺在面前已然成为废墟的梦想。

 

他为他始终留存的那么一点对父亲的期待感到可笑,不管他怎么做,在父亲眼里他只不过是个扶不上墙的烂货。他早该明白他本就是被父亲随意置放在砧板上只能靠着翕动腮帮子维持半死不活的生命的鱼罢了。

 

他可以是父亲传承独断意志的工具,可以是权利与欲望的容器,可以是一切没有生命力的承载体,反正一定不是他有血有肉渴望被爱被肯定的儿子。

 

 

向来习惯了沉默着逆来顺受的他终于在这从小到大受过无数次的鄙弃眼神里爆发,他抖着手拾起地上的吉他,睨向父亲的眼神里是滔天恨意过后前所未有的漠然和平静,“是,我是不敢认爱的王八蛋,是一事无成的废物,你骂的一点没错。那你呢,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在这里对我的未来指手画脚,你就是个称职的好父亲了吧?”

 

他的手掌用力的盖上眼睛,嗓子里突然挤出了一个带着讥讽笑意的刺耳音节,“没关系的,既然我那么让你丢脸,索性你就去找个愿意被你控制一辈子的人当你的儿子,我这种废物哪配得上你那么好的爸爸。”

 

他的手指颤抖着用力攥紧吉他,断掉的几根弦锋利的刺进他的指尖,他的手更抖了却依旧没有脱手,像是在拼命抓紧一些早就开始流失的东西,比如说他的梦想,又比如说他的爱情。

 

他努力地睁开酸涩到极致的眼皮,望向他父亲极端愤怒的眼睛,心里却莫名的松了口气。

 

父亲的怒骂轻飘飘地融化在风声里变得不甚清晰,他只是闷着头朝虚掩的大门跑去,超负荷的奔跑让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那些压制已久的痛苦与难过突然变得轻盈了起来,振聋发聩的心跳声让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久违的,他嗅到了包围着他的自由的空气。

 

02

 

Chopper其实一早就醒来了,可要怎么解释这件荒诞事情发生的起因经过或者说他该以什么身份自居以什么态度面对Ben都成了没有标答的难题,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索性当起鸵鸟装死了好一阵。

 

但他们贴的实在太近了,以至于滚烫的泪水从Ben的眼眶落下之后,迁移的终点变成了他的肩颈。

 

他默默地承接着Ben带着灼热温度的泪水,细密压抑的哭声层层堆叠在他的耳边,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心里好像也开始下起了一场无边无际的绵长小雨。

 

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Ben潮湿的眼眸,在唱片店的门口,在他最讨厌的曼谷粘腻的雨季里。

 

他不太懂音乐,志也不在此,所有和音乐产生的联系都源自于Ben,与Ben关系还算亲密的那段时间他常常默默承接着他在音乐上充沛的分享欲,久而久之就记住了Ben常念叨的那家唱片店。

 

他抱着尝试的态度第一次推开那家唱片店的大门,是在曼谷雨季最潮湿最燥热的时候。

 

店主是个带着圆框眼镜的白发小老头,大多时候都习惯一个人躲在柜台后面调试各种吉他的弦,不大乐意主动搭理人,这倒是给了对音乐一窍不通的Chopper足够的舒适区。

 

小店提供乐器维修和唱片售卖的服务,装修格调是极具个人主义的古典味道,看似特立独行的极强侵略性外表下散发着包纳一切各异性格的柔软。

 

木质色的黑胶唱片机流转出上个世纪某一首小众的外国语歌曲,空气中轻轻浅浅地漂浮着夹杂潮湿雨气的温暖木质香味。Chopper胸腔里那股找不着出口到处乱窜的情绪没由来的软化了下来。

 

彼时的他和父亲刚刚大吵一架,他从来不明白他的父亲,不明白他对拥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强烈的敌意,连带着要求他去争抢那些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迫切的把曾经自己未达到的欲望嫁接到他的身上。

 

Chopper因为这与父亲之间始终难以调和的矛盾反复深陷在情绪的地震中,他的父亲太过执着于要胜过掌权的哥哥,去化解作为小儿子被奚落着长大那么多年的心结。Chopper能够理解父亲的想法,但他本性里的温吞让他并不喜欢争抢也不赞成这样。

 

所以他们为了这件事没完没了的争吵。而最终的收场,总是他的父亲露出难以置信的受伤表情,颤抖着声音对他说:“我都是为你好。”

 

Chopper不太明白这是不是父亲拿捏他的手段。但他的确一次次的在那样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他自知没什么立场去批判父亲所做所为的对错,但父亲过剩的执念和对他的步步紧逼都让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可他不想让父亲伤心,所以每次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将那些最真实的想法吞回肚子里,压下所有快要冲出胸膛的堪称恶毒的话语,干干地同父亲道歉。

 

无力感和压迫感就这样如影随形的栖身于他,那些被自己吞回去的话推演成了臃肿的气球,不上不上的撑在他纤细的喉管里,肿胀感刺的他疼得快要落下眼泪来。

 

日积月累下来难以消解的情绪让他无端的想起了Ben,他没有一次那么迫切的想要见到Ben,可事实上Ben早就与他在某个设定好的瞬间从相交再次回到平行。

 

最后他终于在无数次的路过里选择去音乐里找回或者在过去的某个恍惚时刻也曾短暂被他拥有过的Ben。

 

从此往后,那家Ben最喜欢的唱片店成为了他情绪的栖居所。

 

他从未在唱片店遇到过Ben,理所当然的认为难以坚持长久喜欢一样东西的Ben早就把这家普通的小店连同他这个“旧友”一齐丢弃在记忆的无边汪洋里。

 

所以看到在传单事件后被流言傍身消失许久的Ben蜷缩着身体蹲在街角时,那种都快让Chopper几乎要忘却的熟悉的酸涩感缓缓的在胸腔里大肆铺张着蔓延开来。

 

雨季曼谷的天穹总是低垂,阳光刺不透含着雨水的大片乌云,密集的气流又一刻不停的把一簇一片的聚散云团越吹越低,猝不及防间那风雨欲来的架势就更板上钉钉,高热的气流从地面蒸腾而上,紧接着一场雨就接着一场雨开始下个没完没了。

 

粘腻的雨丝又开始无休无止的缠上了Chopper的身体,身边的行人或有伞的或没伞的都开始加快步子奔走起来,只有Ben被定身在原地,似乎对这愈演愈烈的雨势无知无觉,依旧蜷缩成格外难受的姿势蹲在那儿演雕塑。

 

Chopper叹了口气,把踌躇的脚步连同纠结的情绪打包好暂且搁置一旁,脱下外套轻轻地笼在Ben的身上,手指相当僵硬不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雨越下越大了,快些回去吧。”

 

Ben一时没有言语,直到察觉那人不依不饶的站在自己边上陪着一起当淋雨的傻子时,才终于舍得抬起埋在腿间的脸。

 

平时古灵精怪的狐狸眼里像是含了包将落未落的雨水,憋着一股劲儿忍着没让眼泪落下,这反倒是让那水汽先得了逞,氤氲着他的眼眶通红。

 

Chopper只是看向那双眼睛就好像撞上了满怀的潮湿雨气,这是第一次,Chopper意识到原来开朗自信甚至无所不能的Ben的眼睛里也偷偷藏着曼谷最潮湿的雨季。

 

03

 

Chopper慢吞吞地磨蹭着,凑的离Ben更近些,等待着Ben消解好情绪无端的涨落潮。又在他情绪的尾韵里用小指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对方的手掌心,权当做是某种类动物之间互相舔舐的湿漉漉的安慰。

 

比起触感上的敏感痒意,差点激起Ben应激反应的反而是那指尖携来的柔和温度,活像是在他的手掌心上烙下了一个滚烫的专属印记,让他本来无所顾忌的心狠狠地颤抖了起来。

 

他莫名的好像又回到了前一夜的焦灼里,将一切推向最高点的是Chopper用着还没从睡梦加持效果下脱离出来的低哑声线有点可怜兮兮又有点难为情的说自己饿了。

 

愉悦的情绪没由来的席卷了他的整颗心脏,那些难以言说到酸涩肿胀快要溢出来的复杂心事轻而易举地溶解在Chopper近在咫尺的呼吸里。

 

他从糟糕透顶的情绪挤压里调度出轻松松弛的调笑语气,应和着说了句自己也是饥肠辘辘。

 

Ben原以为这是Chopper意图用一种贴心的方式来化解他们之间因一场醉酒事件而引发的一系列蝴蝶效应,甚至早前还庆幸他们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为昨天画上一个沉默的句点。

 

可Chopper当真为这客套话准备了一桌丰盛过头的午餐,这又让Ben有些拿捏不准他的心思。

 

“嗷,不是很饿嘛,快坐下吃吧,我很久没有做饭了也不知道这菜合不合你胃口。”Chopper挽起袖子为他盛了碗汤,印着卡通图案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脱下,衬得Chopper难得一见的透出点傻乎乎的可爱反差,Ben那点在紧张不安中生出的对Chopper意图的揣测突然在他亮晶晶的清澈眼底消解殆尽。

 

紧接着那些不知是否可以被称作阿Q精神的乐观心态在Chopper笑眯眯的看向他的眼神里开始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他接下Chopper递来的碗筷,喝了口热气腾腾的汤,其实是没太尝明白这汤里的各种滋味,只是在相当潮湿的悬浮空气里找到了干燥的暖意,他从没发现原来陪着他二十多年的泪腺那么发达,不然为什么他又莫名其妙渗出了几滴泪水。

 

“你别哭啊,难喝就别喝了。”Chopper被Ben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坏了,原先还不急不缓的撑着下巴瞧着他,这会又赶忙想要从Ben手里把那碗疑似难喝到惹哭了Ben的汤拿回来。

 

Ben轻巧地躲过了Chopper的手,混着咸湿的眼泪笑开了,“很好喝,谢谢你Chopper。”

 

过去在Chopper面前的Ben总是一副游刃有余又波澜不惊过剩的样子,这会儿那点自然而然流淌着的阴阳不定又娇纵的小脾气让Chopper一时感到一头雾水的同时,细细咂摸着又让他深感受用。

 

起先那点因为泪水而又绷紧起来的情绪在看到Ben熟悉的笑容时放下心来,“这有什么好谢的,好吃就多吃些,下回还想吃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我家找我。”

 

“喔,随时都可以吗?”Ben狡黠的眯起自己湿润的眼睛,语气里带了点挑逗的揶揄。

 

不过Chopper读空气的雷达似乎早就罢工,在Ben意图明显的反问里,用着一种异常真诚的邀请模样朝他点了点头。

 

Ben放下碗筷,规规矩矩的把手臂叠在餐桌上,弯着眼眉笑得明朗,“那要是天天想吃岂不是都要直接住进你家了。”

 

Ben没想到自己的玩笑话倒是真的惹得Chopper在不经意间泄露出几分难得的害羞,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Chopper格外显眼的小动作,那只原先被自己躲过的手现在正焦灼不安的揉捏着他自己另一只手的指尖,指尖被揉到发红。Ben悄悄地在心里笑了笑,为Chopper可爱的细微动作。

 

而Chopper无知无觉,似乎是真的把这种假设条件极端的情况纳入了可能性事件的范围,皱着眉头琢磨着思考了一番,“没关系,你要是想也可以,反正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他观察着Ben的脸色,见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里又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找补着,“说真的这里的房租真的太贵了,如果你和我一起的话,我说不准就用不着苦巴巴的过日子了。”

 

“大少爷都需要担心房租付不起吗?”

 

Ben语气里的调笑意味让Chopper把慌张乱跳的心安稳的塞回心室里,愉悦的揣着自己的小心思继续温水煮青蛙般试探着Ben,“别调侃我了,这事还真有谱,你要是想来住的话,我随时欢迎。”

 

Chopper本以为这话题到这估计就被聊死了,Ben大概率会用那种看似丝滑自如实则无比生硬的方式将越走越偏的话题引上正轨。

 

不过这次Ben的反应倒是出乎了Chopper的意料,他不动声色的朝他前倾了些身子,本就狭长的眼尾被挑的愈高,让他更像只在心里打着精明算盘的小狐狸,“等一下,你这是在邀请我同居吗?”Chopper越是用他英朗的脸露出他难有的过分单纯,Ben的那点恶趣味逗弄的兴致就越发高涨,话还没过脑袋就从嘴里先一步溜出来了。

 

“嗯!”Ben这一时兴起无从溯源的作弄倒是正中Chopper推拉试探的下怀,他状似坦荡又不经意的顺着他的话应下。

 

Ben夸张的做出一个挖苦他的表情,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带上了吐槽的意味,“你也跳过太多步骤了吧,一般情况下,两个人同居之前,他们要先交往不是吗?”

 

“我是以朋友的身份邀请你来住。”

 

Chopper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将视线从Ben的脸上收回,垂着眼睛低笑了几声,偷偷朝Ben释放出了些Alpha强势占领的信息素味,直到那味道不依不饶的缠上Ben的身体时,他满意的又用自己的眼睛去捕获Ben,原先冒着傻气的眼睛在此刻突然变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Ben就像是一只误入歧途的小蝴蝶被轻易的粘在那张网上。

 

“但是要我以男友的身份邀请你,我也是可以的。”

 

Ben闻不到Alpha辛辣的龙舌兰酒味的信息素,自然在这样的情景下少了些颤抖的依赖,甚至能毫无波澜的在Chopper不同往日进攻性十足的注视里平静的挪开眼眸。

 

他条件反射性的下意识动作还是让Chopper的攻势偃息旗鼓下来,他没被再次受拒的悲伤情绪折磨太久,几乎是马上调理好了自己的心态,绞尽脑汁的想要扯出点其他话题好转移他们之间骤降的氛围温度。

 

话头已经滚到了唇边却被Ben抢先一步,Ben依旧维持着低着头用叉子卷面的动作,一时很难看清他的表情,就连声音都没带上一点特殊的情绪,但说出来的话却让Chopper在这段感情交往里始终下沉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好啊。”

 

这模棱两可又暗示意味十足的两个字明明已经说开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可Ben偏偏还要抬起他无动于衷的脸用着相当坦荡的眼神望向他的眼底,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们谈恋爱吧。”

 

Chopper感觉当头一盆冷水尽数浇灭了他企图死灰复燃的心火,他彻底从还没支撑过几秒的欣喜与苦尽甘来的甜蜜里清醒过来。

 

被撒的满天飞的印着两张熟悉面孔亲密拥吻的传单和Ben蹲在街角扬起涕泗交颐的脸对他说“吉他永远修不好了”的样子交替在他眼前出现。

 

他没有一刻那么怨恨自己对Ben的了解,了解到他只是说了句吉他修不好了这个没有任何明确指向性的事实,他却能立马反应过来那天他满脸痛苦的泪水是在为和Nuengdiao无疾而终的恋情而流,了解到现在他在猝不及防的推拉里轻描淡写地接受了他旷日持久的暗恋,即使高涨的情绪一时占了上峰,却又很快清醒过来明白那颗滚烫又鲜活的心脏没有任何一刻有为他的种种而剧烈震颤。

 

他清楚自己不过只是Ben前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余韵里可有可无的替代品,但他却没有一次比这一次更加确定,他要为Ben难得的松口做一次义无反顾的扑火的飞蛾。

 

04

 

平心而论,和Chopper在一起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Ben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与父亲对峙压迫下爆发的争执、与初恋对象惨淡的收场和对他深切的愧疚积聚成一场场阴晴不定的情绪风波,无数次的将Ben推入风波中心面临摇摇欲坠的坍塌和瓦解。

 

而这些突然在某一天彻底在Chopper对他十足了解后的贴心对待里反复熨烫变得平整起来,成为被一点点掩住了的系上过去时间戳的平常事件。

 

Chopper在十月雨季过去的第一个晴天里,带着一把相当眼熟的吉他打开了家门,彼时他们已经在一起将近三个月了。

 

这是这三个月里第一次Ben在Chopper湿漉漉的眼睛里找到了异样的情绪,他几乎是绞尽脑汁都没想到这莫名歉意的来由。

 

而Chopper抢先在他想要问出来龙去脉的时候向他道了歉,“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拿走了吉他,可到最后我还是没能把它修好。”

 

其实Chopper是相当在意的,在意着那把在雨季街角躺在Ben身边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吉他,在意着Ben那时望向他盛满悲伤的眼睛。

 

他自那之后总是回想起第一次见到Ben的时候,那时的Ben就是带着那把玫瑰木的吉他在高一的音乐节尾声唱了首绿日乐队的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时隔多年,他早就不记得那首歌Ben是唱的好还是烂,不过以他堪忧的音乐细胞来说,就算当初唱得烂的出奇,他也高低能够爱屋及乌的夸出几句诚心诚意的好话。

 

他仍旧记得那时尚且青涩的Ben抱着吉他时眼里闪动着的光,恣意的青春在他指尖流动的音符里蓬勃生长,而他灿烂又闪耀的短暂做了一会儿Chopper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太阳。

 

就是那么莫名其妙又无可救药的,他在那短短的四分多钟时间里爱上了Ben,他喜欢他在舞台上自信的笑容、充沛的自由和柔和的灵魂,他喜欢Ben那些从骨子里透出来随意的松弛,他无比确信并且肯定一见钟情这样的事情确确实实光临在他糟糕的人生里。

 

Ben在Chopper单方面初识他之后的三年里总奔走在各种音乐会、音乐比赛的现场,而Chopper自那之后开始偷偷地当起了跟在Ben身后一步一步踩着他影子走的透明人。只有Chopper知道,陪着Ben一点点找寻音乐梦想并见证他每一次在音乐里的热泪盈眶的除了那把玫瑰木吉他,还有被隐没在茫茫人海里与Ben产生极其微弱共振的自己。

 

他见过太多Ben在音乐里生动着的模样了,所以当那把作为Ben音乐梦启蒙的吉他被摔了个稀烂,又被Ben搁置在书房的角落里久久不去问津时他甚至比Ben本人更加难受。

 

Chopper本来以为修好一把吉他并不是一件难事,盘算着把修吉他的事宜早早提上日程,好让Ben能够稍微提起一点对生活的热情,但现实是,那把吉他到底还是给他出尽了难题。

 

带着吉他去找唱片店的小老头时,小老头难得的打开了话匣子,他这才知道这把吉他的琴颈在剧烈的外力作用下严重开裂,又因为是多年前购置的吉他,型号太老,老到那家吉他制造公司在前几年就全面停产倒闭了,相关的配件和置换的琴颈材料也早就一同成为了没人要的垃圾被下架回收,现在或许被做成了其他配件发挥余热或者早已成为焚烧厂的一捧灰烬。

 

Chopper在这一刻才终于后知后觉地通过全貌读懂了Ben的泪水,和那句“吉他修不好了”里暗含着的万般复杂情绪,一种曾经无数次侵袭着他的深深无力感再次汹涌的漫上来几乎快要把他吞没。

 

小老头恰如其分的用手指拨动了那唯一一根还没断掉的弦,从前还能发出透亮清脆声音的玫瑰木吉他此时像是一个使用过度的破旧风箱勉强发出几声呜咽着的泛音之后彻底陷入沉寂,他用着极为可惜的口吻对着面前一脸失落的青年人说,“如果可以的话就去换把新的吧,我之前也是那么对Ben说的。”

 

Chopper抬起眼睛看着小老头把吉他托在手上还给他,“如果可以的话”,他一面接过沉甸甸的吉他,一面苦涩的咀嚼着小老头给他或者说给Ben的建议。他想,那么对于Ben来说应该是不可以的吧。

 

吉他被Chopper轻轻地放在Ben的面前,“没关系的,我现在也不会再弹吉他了。”Ben怔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又挂上了柔和的笑容,用着轻松的口吻宽慰着Chopper没有源头的过度歉疚。

 

“可你并不开心不是吗?”Chopper漆黑的瞳仁里像是藏了一个吸引力巨大的深邃宇宙漩涡,在一瞬间席卷了Ben所有故作轻松的伪装。”对不起,我其实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想让你至少能够快乐一些。“

 

Chopper实在是太可恶了,Ben立马打算好之后一定要把对不起这三个字拉上他们对话的黑名单。

 

他不着痕迹的仰起了自己的脑袋,好让那不争气的又开始肿胀发酸的眼眶收回点这段时间无缘无故的矫情。

 

可不可否认的是,Chopper这简简单单又语义平淡的话毫无预兆的烫的他的心开始震颤起来,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的世界里真的会出现一个人只是希望他能够快乐,快乐的做回最真实的自己就好过各种遮掩的改变。

 

在他已经过去的前二十多年人生里,他总在曲意逢迎,父亲操控着他要他去改变,用从他出生那刻起就为他度身定制好的模具打磨他要与那完美人生严丝合缝的相配。

 

他也在这潜移默化的环境里学会了惯常的自欺欺人,用着变成父亲想要的样子、大家期待的样子他就能短暂获得自由生长的权利这般拙劣的谎话一次次的骗过自己,骗着自己去变得足够适合那些所谓自己该有的形状,骗着自己撕碎滚烫的还有理想和还能感受快乐的灵魂。

 

他不止一次发现在从前的日子里他始终在做一个失败的追赶者,而深埋在他骨子里从小缺失的认同感催着他越努力地去追,他就这样越变得痛苦,越分不清楚此时此刻面对面和自己长得那般相像的人到底是谁,是Ben吗?还是其实无所谓是谁,只要足够听话,愿意接受既定的改造,那么谁都可以是Ben。

 

不过从前的他一直觉得庆幸,至少他还有音乐的乌托邦能够让他在这个没人在意他是否快乐的世界里获得短暂的喘息。

 

05

 

Chopper知道这把吉他身负着无数个意义重大的时刻,后来的无论是多名贵多优质的吉他都没法代替它分毫。但最糟的情况甚至已经走到了最糟糕的一步,他在此刻生出了几分不管不顾的勇气。

 

他轻轻地吹开了墨绿色绒质琴包上积聚的一层厚厚的灰尘,细小的尘埃颗粒弥散在空气里,乘着储物室顶窗洒下来的阳光尽情飞舞。Chopper好像在这一瞬间里又同三四年前那个紧张又兴奋的挑选这把吉他的自己同频共振了起来。

 

那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能够送给当时已经在机缘巧合下成为朋友的Ben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可这份礼物最终还是在Ben某一次调侃着他们大相径庭又不愿为对方试着体验一下不同的兴趣所在的玩笑话里,被彻底收回到了这“不见天日”的储物室里。

 

过去的Chopper总是在踌躇,想要送礼物时,踌躇对音乐一窍不通的自己会不会连送出的吉他也能踩到对方的雷池;想要多多交流拉近和Ben的距离时,踌躇话题冷却之后的尴尬;想要表达心意时,又开始踌躇失败之后就再难做朋友。

 

他在无数次的踌躇里错过了Ben,而Ben的身影也早就在某个时刻走上了交叉线的路口,他们自然而然的变回了两条不会再有交点的平行线。

 

他只能默默回到曾经的窥视位置,却在看到Ben无限接近自己堂弟的时候感到交织纷杂的悲伤和嫉妒。

 

他慌不择路地脱口而出对Ben的恶意揣度,倒是最后又让他回到了Ben为数不多的朋友席位上,不过这次付出的代价是残忍倾听Ben对另一个人浓烈的情谊,和亲手掩埋长久以来根植在心中的暗恋。

 

而现在那份他以为再也送不出去的礼物在四年之后又兜兜转转回到了它最初的主人手里。

 

他难得丢掉了长久以来的踌躇与犹豫,变得坦诚更多,“这是我三四年前就想要送给你的吉他,挑了我可久时间了,最后却怕你不喜欢还是没敢送给你,是不是还挺好笑的。”有些话只要开了个头,好像说出来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

 

他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温吞的垂下眼睫接着说,“虽然我知道这肯定比不上你之前的那把吉他,你要是不喜欢也没有关系,这不是要你一定收下的意思。我清楚我不是那个能成为拯救你糟糕透顶情绪的救世主,也不是你生命里不可或缺的某个重要角色。但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永远做一个让自己开心的人。”

 

Chopper悄悄的抬眼却正好在那一秒错过Ben望向他的眼睛,他只来得及看到Ben依旧平直抿起的嘴角,大脑先一步循着记忆为他补全了Ben那副惯有的波澜不惊的面孔,他有一种果然是这样的反应的失落感。

 

那鲜少光顾过他的难堪情绪彻底席卷了他的身体,甚至在某一个瞬间差点没有忍住想从Ben手里夺回他曾费尽心思挑选的礼物,再恶狠狠的朝他大喊大叫几句好找到一个出口释放他此刻已经积攒到上限的失望。

 

但他仍旧什么都没做,沉默的等待着Ben给他一个最终的处决。

 

Ben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下自己通红的鼻尖,触碰柔软琴弦的指尖早就没有了当初被割开皮肉的刺痛。琴弦大相径庭的触感再一次清晰的提醒着他往事不可追的事实,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悟出早先自己的那点难言的幼稚。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把崭新的吉他抱进了怀里,右手下意识的摆好了指位,却在快要按响那个弹了无数遍的开头音时紧急调换了方向。

 

在吉他刚坏的那段时间里,他一根筋的一遍遍去弹Nuengdiao那首未完成的曲子,把这当作不肯向他父亲低头的反抗,也当作为他们无疾而终的故事至少点上一个看起来还算圆满的句点的结局。但强人所难总得不到结果,勉强损耗的严重的吉他也确实只能得到一堆支离破碎的音符,和满指的鲜血。

 

顺着肌肉记忆他一定能流畅的弹完那首算得上他执念的曲子,或许也可以算作一个完美的结局,但这一次他突然不想再弹了,不想再弹那首没有下文的曲子,不想再沉湎于早就翻篇没有一点挽回余地的过去。他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了很多无意义的事件,最后定格在他第一次抱着玫瑰木吉他向所有人鞠躬的那一刻。

 

接下来顺其自然流转出来的几个音打品的厉害,他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有弹吉他了还是因为太久没有没弹这首歌了,他才生疏的那么厉害,不过这次他不打算因为给这点瑕疵而停下重来一遍,因为这已经是他的重头再来了。

 

Chopper几乎是立马就听出Ben弹的是哪首曲子,倏一抬头间就撞上了Ben格外澄澈的眼眸,在崩溃边缘暴走的情绪被柔和温软的笑容尽数遣散。他这次可以确信多年前的那首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Ben一定弹唱的相当出色。

 

Ben没有把吉他退还给他,反而带着这把新吉他开始重新奔走于各种音乐会和音乐比赛之中,有的时候还会特地问他是否想要来做他的观众支持支持他。他们之间原先走向扭曲的关系又重新回归到了一种无需多言的合拍节奏上。

 

Chopper每每站在舞台下看向Ben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和四年前少年时期的自己竟不期而遇的重合在一起,不过这次他不用再偷偷摸摸甚至花着高价才能看上他喜欢的男孩几分钟。那种微妙的跨时空的剧情重演没带给他多少悲伤的情绪,因为现在只要他在,Ben总会去找他的眼睛。

 

他把自己的椅子朝着Ben挪的更近了些,刚刚还信誓旦旦说要在比特币挖矿上让他输的心服口服的Ben,早就在他指着那些跳动的数据讲解了没几句之后,就“嘭”的一声把脑袋栽倒在桌上睡得昏天暗地过去了。

 

他用指尖拨开Ben那几缕拦在额前的细软发丝,轻轻的揉了揉他额头上那块因重力撞击而发红的皮肤。Ben相当有先见之明的给自己垫好的两只手臂,没让自己痛的清醒过来,这会儿还能无意识的蹭着脑袋要找个更合适的角度去幽会周公。

 

Chopper的眼角眉梢染上了明媚的笑意,细碎的发丝穿过他的掌心,留下一连串酥麻的痒意,他心下一动,探着身子在Ben的头顶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06

 

“所以我在你眼里就算个狗屁是吗,你就那么在意他吗?”Chopper发红的眼睛怒不可斥的瞪着Ben。他知道这会儿他不该讲出这些混账话,这也不是他质问Ben到底是否爱过他的绝佳时刻。

 

可他实在是受够了,嫉妒和悲伤狠狠地碾过他的心脏,他的世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轰鸣。

 

但他看向Ben,Ben只是拧起了眉头,除了疑惑不解的表情看不出半点起伏的心绪,就好像他在他面前为数不多的波澜都在刚刚的争吵里用尽了,可是最可笑的是在Ben排山倒海的愤怒里他只占领了一个被谴责的对象,而他的在意和关心从来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Chopper忍不住把时间往回调,好让自己从这短暂的甜蜜时光里彻底清醒过来。

 

“是你爸派人去追杀Nuengdiao一家人的对吧?”Ben自回家后就陷入了异常的沉默,用着复杂的眼神频频的看向他,他早就感知到风雨欲来,却还是强装着镇定。

 

直到这番话不管不顾的朝他咂来,他滑着手机的手明显一顿,瞬间难看的脸色无异于在变相承认。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Ben抿着唇朝他走近了几步,“但你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一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边假装担心Nuengdiao,一边安慰我的愧疚,尽管你一清二楚你爸就是幕后主使,对吗?”Ben只觉得被欺骗之后的忿怒在他的胸腔里剧烈的翻腾着,让他不知不觉的将音量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Chopper从来没见过Ben这般愤怒的情绪,而当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又缠上他的身体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被满腔的无措和委屈点燃,”对,我都知道,你要我怎么办?我爸从来都没听过我的,我能怎么办!“

 

“那你就放任你爸这么做吗,你就一直让他伤害Nuengdiao一家吗?总得有人阻止他,如果你不做,那我来做。”

 

Ben的眼睛像是一把在过度燃烧的火,烫的他心脏上千疮百孔,而他那顺势窜起的那几簇火苗早就只剩下濒灭的微弱火光,昭示着他的认输。

 

他避开Ben直视着他的眼睛,原本在胸腔里不断堆叠膨胀的负面情绪像一只漏了气的气球,带着所有的不安和吃味在毫无防备的疲软中下坠再下坠,最后悄无声息地淹没在复杂心绪的深海里消失殆尽。

 

他无端的想起Ben轻而易举的脱开他牢牢牵着他的手,没有一点犹疑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就去追那个模糊只看到了一瞬的身影,留给他的只有满手粘腻潮湿的汗水;想起被朋友簇拥着进咖啡厅时,看到Ben焦急的前倾着身子对着对面那张无比熟悉的脸讲些他不知道的话题,脸上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纷杂情绪,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回了多年前只能看着Ben去追逐别人背影的可怜虫。

 

可他实在不明白,现在难道他不才是Ben的男友吗,为什么他的爱还是从来没有一次光顾在他的头上。

 

他终于确信自己温吞的性格里也藏着父亲野蛮植下的偏激,父亲过剩的执念着墨在和哥哥的家产争夺里,而他那些性格的灰暗地带也不甘的留在了曾经爱着他堂弟的Ben身上。

 

Chopper看向Ben惯常多情的眼睛里带上了一些微不可察的极端,他狠狠地捏着Ben的肩膀把他推倒在沙发上。

 

Ben被Chopper突然的动作吓的浑身都僵硬起来,刚刚淤积着的愤怒在慌乱里消散了开来。

 

高热的唇舌碾过他平整的后颈,Ben条件反射性的因为陌生的触碰而瑟缩了一下,他终于后知后觉Chopper的结症所在。

 

可他啃咬的那个位置没有跳动着的高热腺体,他不会因为信息素的撩拨而翻涌起情潮,他只是一个永远不会被用任何人标记为所有物的Beta。

 

他艰难的从Chopper掐着他脖子的手里获得了一点喘息,暂时的缺氧也没能夺走他大脑对语言清醒的支配权,“我是个Beta,那里没有可以让你标记的腺体。”

 

Ben的语气平直,说的是在客观不过的事实,可Chopper却觉得自己粉饰一切的假面没有一刻让他比现在还要赤裸。

 

他只能当做充耳不闻,一次次用尖锐的虎牙刺破那块无人侵占过的皮肤,一连串细密的伤口连成一片鲜血淋漓的泥泞。

 

可Ben的眼里还是没有多余的波澜情绪,甚至连最初对他的那点愤怒都弥散殆尽。

 

腥甜的鲜血味道萦绕在他的舌尖,他吞下细密的苦涩,过剩的信息素没有找到合适的承载体,只能一遍遍的在Ben裸露的皮肤上留下短暂的气味印记。

 

他终于停下疯狂的啃噬,滚烫咸湿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尽数滚过斑驳的后颈,Ben的身体终于细微的颤抖了起来,“你可不可以不要装作不知道我的感情,可不可以只是爱我一点,一点就好。”

 

Ben的眼角也染上了一点潮湿的水汽,他抬手轻轻地抚摸过Chopper刚刚修剪没多久还有些扎手的发尾。

 

Chopper只管埋在Ben的肩颈里无声的流泪,让那些泪都滚到破开的伤口里,让那些细密的疼痛永远镌刻进Ben的身体,成为他独一无二的标记。

 

Beta退化的身体本就不是适合承载性爱的工具,干涩的甬道分泌不出多余的体液,被彻底破开的剧烈痛感碾压过Ben的脊髓,他难以抑制的发出小声的痛呼。

 

他和Chopper都在这场突如其来却没能带给他们一点欢愉的性爱里痛苦对峙,被嵌入的恐慌和交叠的冲撞,让他感到自己的器官好像在每个瞬息间都在移位。

 

他不由自主的用他修剪平齐的手指去抓住此刻带给他看不见尽头的痛苦,却又是他唯一能够触碰到的依靠的Chopper,这种时刻他们倒是滑稽的像一对深陷爱欲的爱侣。

 

最后在这场混杂着血与泪的负隅顽抗里先低下头的还是Chopper。

 

Chopper捏着他肩膀的手卸了一些力气,原先势必要用疼痛代替洗不去的标记,让Ben刻骨铭心的记住的偏执情绪也软化了下来,柔软的唇疼惜着翩连过他的侧颈,最后轻柔的落在另一个唇畔。

 

生涩又疼痛的顶弄终于无端生出了些酥麻的快意,Ben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他把他最后仅剩的一点清醒筹码,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逼近终点时全权交由给Chopper任他处置。

 

Ben在潮热和汗湿中又一次感受到Chopper今晚饱和过高的泪腺落下的第无数次泪水,他用着情欲未脱的嘶哑嗓音,在平复了无数次的颤抖呼吸里和他道歉,对他积压过度又不合时宜发作的嫉妒道歉,对他父亲偏执伤害了所有人的做法道歉。

 

他混着晶莹泪液的眼睛用着一种近乎恳求的眼神望向Ben的眼底,“我求你了,不要那么做,如果我爸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求你,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吗,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让我爸去伤害Nuengdiao一家了。”

 

Ben的神色藏在他笼罩下来的阴影里晦暗不明,滚烫相贴的皮肉烧的Chopper摇摇欲坠的心更加慌乱,“算我求你了,如果我爸伤害了你,我一定会受不了的。”

 

Ben只觉得自己喉管里的水分似乎早就蒸发干净,否则为什么连简单的吞咽唾沫的动作都让他那么难受。

 

Chopper看向他的眼睛让他也快要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他在这一刻福至心灵,那些不受控的心跳,被藏在心里无人知晓的紧张,并非吊桥效应蛊惑下才产生出的虚幻爱意。

 

他费力的微微仰起了自己的脖子,又抬手拉下Chopper的脖子,混着将将滑下的泪水,和Chopper交换了一个苦涩都快要溢出来的吻。

 

07

 

手机细微的几下振动将Ben刚刚陷入浅层睡眠的意识再一次唤醒,手机锁屏向上堆叠着来源于同一个联系人的消息。时间刚过七点,疲倦依旧倦怠在他的身体里,他不用去看也知道那是父亲发来的消息。

 

暗下去的手机屏上倒映出他的脸,他在这一刻突然下定决心要把所有纠缠在一起的事情都说开,为昨夜Chopper无数次落下的眼泪,为他重新鼓起面对现实一切的勇气,为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自己。

 

再次踏入家门的时候,一种可笑的恍若隔世感萦绕在他身边。

 

他的父亲端坐在餐桌的主位上,轻描淡写的睨了他一眼,鼻息间吐出一小节嗤笑,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落座。

 

父亲用一贯的不屑贬斥,企图将他拉回自我怀疑的漩涡,那精明算计的眼神牢牢的粘在他的身上,像是在说,“看吧,没有我你确实活的一塌糊涂。”

 

但Ben并没有被这意图明显的动作给激怒,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平和里,过度的疲倦和缺失的睡眠让他连一点争吵的劲头都提不起来。

 

他无视了父亲对他命令的眼神,朝着迎接自己回家的母亲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才走到离父亲还有大概三尺远的位置停下来,“我今天回来不是吃饭的,我有些事情要和您说清楚。”

 

“我为我上次对您说的那些混账话道歉。您是我的父亲,我觉得您有权知道我对未来的规划,所以我回来一趟只是想要通知您一声,我投到英国音乐大学的简历已经收到offer了,现在等签证下来我就会出国留学。”

 

父亲只是轻轻朝他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并没有因为他意图逃离他的掌控而泄出多余的愤怒,甚至是Ben没想到的无所谓,“和上回那个叫Nuengdiao的男友的堂哥?”

 

Ben知道父亲一早就看到了自己后颈上显眼的斑驳咬痕,他的父亲也从来不缺埋伏在他身边的眼线。

 

但父亲意犹未尽的话语节点,特意强调着为Chopper安上的前缀,玩味的口气,都是明里暗里对他尊严的践踏。

 

他真想一点都不在意,可他还是难以抑制的被气到浑身都在发抖,他清楚这是父亲碾压他奋起反抗的惯用手段,他又不自觉的想起父亲在那个下午在教师办公室对他的妥协和怯懦露出的满意的笑容。

 

这一次他不想在沉默中死亡,“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也没有想要空手套白狼来任何金钱的资助去度过我接下来留学的日子。”

 

“我知道您能毁掉我再重塑我无数次,但我不是任您揉捏的泥人。您用了二十多年的手段我不会一次次都妥协,从现在开始我只是属于我自己的Ben,而不是您想要创造出来的那个Ben。”

 

他捏紧自己的手指,这算不算一个彻底同父亲闹掰决裂的好时机他并不知道,但那些在他心头积压已久的沉甸甸的怨恨被一股脑说出口的时候,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终于彻底的逃出了父亲天罗地网的控制。

 

“还有他不需要您给他加那么多前缀,您只要记住他现在是您儿子的男友就行。”

 

那些从前Ben没能有勇气给到Nuengdiao的坦诚的承认,尽数成为他在此刻手握最锋利的武器。

 

他们只是亲吻了而已,他们只是拥抱了而已,爱着任何一个人,他们都没有错。

 

Ben知道他父亲的底牌是他曾经对爱的懦弱逃避,也知道他愧疚着的内心一定不会轻易接受再一次的记忆倒带,但他后颈上从未遮掩直到现在仍然刺痛着泛红的伤口是他对他父亲最直接又无言的回击。

 

他有权利去爱他爱的又那么用力在爱他的人,他这一路走来因为怯懦和退缩已经辜负了太多的真心。

 

往事不可追,那些愧疚早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但这一次他打算要踏破所有人为横在心口的天堑,用最炙热和最赤城的真实自我拥抱他始终勇敢的爱人。

 

“至于他是否愿意和我一起留学,是他自己需要做的选择,不需要您来为他操心。”

 

Ben把所有该说的话都讲完的那一刻长出了一口气,曾经以为撕破父子之间脆弱又虚假维系的情感之后他会搅的这个家一团糟,但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得更糟,他起伏的心绪终于在这刻画上了一个再圆满不过的休止符号。

 

而本以为会在这场争执里无声流泪的母亲,也只是用着格外平静的眼眸注视着他。

 

他等待着父亲给他一个最后的裁决,无论是什么变相的应允还是暴跳如雷的咒骂他都不在乎。他的教养让他在等一个答案,但他疲软的神经已经为他提前做好要回家好好大睡一场的决定。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会又一次被“羁押”回他的房间面壁思过,这次父亲关上门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张面色铁青的脸。

 

他知道至少现在他已经从父亲手里夺回了多数的筹码,漂亮又洒脱的赢了一半,他想父亲这种再精明不过的人,总该明白过来现在能被他关住的只剩下他最不值钱的身体,而他的抉择、他的判断、他的未来早就在之前无数个日子里被他的自主意识牢牢把控在手里,同他的自由一起奔流不息。

 

那些后知后觉袭来的疲倦让他再难维持住直立的脚跟,他抛却所有之后终于得偿所愿的获得了一个安稳的睡眠,虽然比他最初设想的要差上一些。

 

08

 

房间门锁被打开的时候,距离Ben被关进去只过了12个小时,窗外灿烂的光线刺破淤积的最后一点苦闷,新生的阳光随着推开房门的动作平移到站在房门口的母亲的脸上。

 

母亲嘴角擒着清浅的笑意,将昨晚被勒令收走的手机还给了Ben,“对不起我的孩子,我要向曾经困住你的二十多年里的默不作声道歉。”

 

“我们该把欠你二十多年的自由还给你了,你应该是蝴蝶还不是茧蛹,现在你有你的理想,有你的爱人,那么妈妈希望你能幸福。”

 

“谢谢你的勇敢,也请带着妈妈被困住的五十多年一起走吧,祝你永远在爱里继续蓬勃长大,祝你永远都自由。”

 

Ben一直飘忽的情绪终于在母亲温和的注视里落了地,他接过母亲递来的手机,轻轻地拥住了她的身体。母亲推着他的腰让他快些走,再次踏出那道门槛的时候,他才感到过去的真的已经都过去了。

 

母亲仍然站在阳光能够照到的地方温婉的笑着目送他离开,他转过身俏皮的朝母亲挥了挥手,便没再回头。

 

回到家的时候,门口的拖鞋摆放的整齐,总是被团成团随意堆放在床上的被子也叠的四四方方,一切都有种一尘不染的扭曲感。

 

电量耗尽的手机连上电源开机的时候,手机叮咚震颤了好几声才停下。

 

最后留在屏幕上的是Chopper今早发送给他的一条消息。

 

“我要去找Nueng说清楚,谢谢你点醒了我,能不能先不要对我失望。”

 

与此同时恰好电视机里开始播放今日的早间新闻,播报员没有感情的读着今早发生的本市富豪儿子被绑案,主角就是Nuengdiao,他只消一眼就瞧见了实时转播过来的医院画面里一闪而过Chopper呆愣的脸。

 

Ben刚刚获得一点松弛的心脏又高悬了起来,他抓上才连上充电器没多久的手机,冲进去的两格电池还没等他坐上出租车就宣告罄尽。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默默祈祷着,Chopper劝回了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没有对着Nuengdiao开枪,Nuengdiao没有受伤,Chopper也安然无事。

 

他慌乱的步子在看到Chopper好端端的坐在医院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时终于找回了平时的步调,他放轻脚步,好让自己不要惊扰到Chopper。

 

但Chopper在Ben身上留下的信息素还剩下最后一点几不可闻的味道,Alpha对自己的气味尤为敏感,也更像是在Ben身上装上了最敏锐的感应器,那滴泪水在转头的瞬间落空,Chopper慌乱的抹开泪痕,“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硬生生的截断了自己未尽的话语,反而撑起一个勉强的笑容对他说,“Nueng没有受伤,你快去看看吧。”

 

Ben朝着Chopper摇了摇头,擦着他的肩膀紧紧挨着他坐下,“你没事吧?”

 

Chopper又在Ben的眼睛里看到了那极为熟悉的雨季透顶的潮湿,他将将克制住的泪水又一次无知无觉的滑落下来。

 

他用力的用自己的手捂住流泪着颤抖的眼睛,就差一点一切都要无法挽回了,那种命悬一线时刻做决策的无助感终于后知后觉地侵袭了Chopper的身体。

 

父亲离开家之前用胸口狠狠抵住他握着的颤抖的枪口对他说,“你现在是唯一一个能够阻止我的人,快开枪吧,说不定你这一枪还能把我这种人送上天堂。”

 

他无力的手指到最后也没有按下扳机,他的父亲了然一笑,“你不配做我的儿子,Chopper,你还是太胆小了。”

 

“既然你现在没能杀了我,那后果你就得自己受着,包括你最在乎的那个叫Ben的朋友。”

 

父亲在离开之前用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漆黑瞳孔留给他深深的一个眼神,里面刻满了没法回头的癫狂。

 

当熟悉的黑洞洞的枪口目标转向Nuengdiao和Palm的时候,Chopper终于按下那个迟来了太久的扳机,子弹破开逆流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噪声,刺的他耳朵生疼。

 

父亲并不高大的身体因为腿部汩汩流出的鲜血轰然倒下,父亲责备的看向他,“你想做个好人是吗Chopper,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像我啊。”

 

Chopper涌上悲伤情绪的眼睛看向对他抬起枪口的父亲,缓缓的闭上双眼。

 

你错了父亲,你是我的父亲我怎么能一点都不像你呢,只不过这些疯狂的偏执被我用到了其他地方,你杀了我也好,至少这不算一件错事,不如就这样让一切都在这一刻画上句点。

 

枪声响起他却没有感到一点痛感,紧随而来的是刺破一切的警笛声,红蓝色交替的灯光里他看着父亲被拷上手铐,Palm被抬上了救护车。

 

他终于感到一切都结束的实感,他痛苦着却又庆幸事情到最后没有变得更糟,他一片空白的脑袋突然闪过Ben的身影。

 

那天早晨冰凉的半侧床铺,那条石沉大海的消息似乎都在昭示着他的彻底出局,不过也好至少那些由他曾经带给过Ben的伤害也在这一刻得以一笔勾销。

 

可Ben望向他更加柔和的眼睛让他无论如何都更加难过了,Ben稍微使了些力气掰开他捂在脸上的手,他努力的躲开那要板正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手,闷着声音说,“我没事,对不起,我最后还是让Palm受伤了。你不用担心我的,我真的没事,你快去陪陪Nueng吧。”

 

Chopper也是个十足的倔脾气,这会一副完全油盐不进,不愿配合他的动作,甚至还要把他拼命往外推,让他又是恼怒又是心疼,Ben叹了口气向他妥协,却还是掰着Chopper颤抖的肩膀,用力的拥住了他。

 

“我之前确实埋怨过你为什么不阻止你的父亲,我得和你说声对不起,我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要在做正确的事情和自己所爱的人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实在太难了,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情绪,还冠冕堂皇的训斥你。但你今天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得谢谢你让我愧疚的心也终于找到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另外,我知道Nueng没事了,我这次是专门来找你的,我想陪在你身边,我想要告诉你,你到现在为止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对的。”

 

“我还想告诉你,你不用对我愧疚和不安,因为我在很久之前就抱着和你一样的心情和你相处。你不要害怕,因为无论如何以后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Ben有些生涩的轻轻拍了拍Chopper仍在颤抖着的背脊,直到Chopper把他的脸埋到他的肩颈里,直到那些滚烫的泪水有如实质的落在他身上,直到Chopper一直紧张不安地捏着自己衣角的手轻柔的环住他的肩膀,他才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他那些义无反顾的爱终于有一次是被好好的传递给在爱他这件事情上孤单太久的爱人了。

 

09

 

爱人的眼里不止藏着第八大洋汹涌的海水,还藏着曼谷最潮湿的雨季。

 

那些雨下在Ben的眼里,也下在Chopper的眼里。

 

不过还好他们都足够幸运,那些无人窥探到的瓢泼大雨在无数弯绕后还是遇到了最合适的承接容器。

 

自此那些镌刻进灵魂的雨水将成为滚烫又鲜明的烙印,代替Alpha与Beta之间永远不会存在的标记,在Chopper与Ben彼此熟知的身体里栖居流向奔腾不止的血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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