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帅，这是大夫人今年的礼品”
红缨手捧一竹盒，得到戚竹音肯首后缓步踏入了她的书房。
书房很大，倚着桌的一面墙上满是书箱。粗略望去，从兵法策略到诗集词册，从前朝史书到地方游记，样样不少。倒有了些宫里藏书阁的影子。
是了，自此大夫人入了戚家之后，她的一点一滴也不知不觉地渗入了这里，渗入了戚家的每一处...包括戚帅。
“给我罢”戚竹音的声音低低的，似是染了风寒的模样。红缨不敢多问，只是躬身下去的时候小声说了句“戚帅注意身体”。
戚竹音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下去罢，照我吩咐过的，给咱们花大夫人准备个惊喜。你可别去大夫人那里乱嚼什么舌根子。”
“红缨已经都安排好了”红缨用袖子掩着嘴，轻轻笑着。“往年都是戚帅吩咐红缨的，红缨可有哪次出了差错？”
窗外的夕阳斜斜透进屋来，映在戚竹音束好的发上，颜色斑驳，深深浅浅。
“我自是信你的，毕竟是大夫人的副手，行事作风都肖像她呢。”
红缨忽的低下了头，匆匆告退。戚竹音也不在意，让她下去歇息。只是待红缨走后，戚竹音小心地打开了花香漪送她的礼物，像是第一次收到爱人的东西一样，竟有些手忙脚乱。她打开精美的竹盒，看到里面放了件旧物么。款式是很多年前阒都盛行的一款，只是现在显得过时已久。
红缨行至院门，忽有所感，回头看向书房。瞧见书房纸窗上影影绰绰印着个倩影。只是夕阳略暗，纸窗略严，风沙起了迷了眼。看不清那倩影属于何人。
要不然，那道影怎会显得如此.....寂寥？
戚竹音笑着推开了卧房的门。
“大夫人，我回来啦。瞧瞧我今儿个给你带了什么惊喜。”
垂帘微拂，带起珠玉碰撞的轻响。戚竹音蓦然侧首望去，浅色的床帐动了动。她蹑手蹑脚地过去。
已是黄昏，床帐上似有侧卧的人影。戚竹音坐在床铺旁的小凳上，对着床铺絮絮叨叨：
“天凉不知道添件衣服，没了红缨提醒怕是又要染上病了。你的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再不警醒...我可要罚你了。”
“再提？还反驳我？连我这成天在外面吃沙子战场里打滚的也没你病多。”
过了片刻，幔帐里传来轻轻的一声，似是认了戚帅的唠叨，又似是声叹息。
“这是你之前一直想要的古籍。”戚竹音像是说够了，捞过一旁的水杯抿了一口。冷水入喉，带起片片战栗。她托腮，笑眯眯地讲“这是我从阒那边同咱们皇上讨得的。本来他还不情愿，说一些古书要好好保存云云，说我不懂这方面。我就同他讲书是给你的。他楞了楞，便松口同意了。没想到我们大夫人在外盛名依旧不减当年啊。”
“他还说得空和萧二来看看你呢...也就嘴上说说，当皇上可忙的紧，哪有空来看你。”
说着说着，戚竹音将脸埋在双膝之间，闷声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今年的礼物我收到了，确实符合你一贯的风格。几十年前的东西，你也不怕被虫子蛀了。看着它我恍惚想起我还年轻的时候。那年第一次见到你。”
“就再也忘不掉啦。”
入夜
戚竹音披上外衣，挑着盏灯，独自一人去了那。花香漪就躺在那里，她向来知道，她也足够清醒。只是......在这个特殊一些的日子，她希望花香漪还在。花香漪的礼物年年都有，绝不重样。这份心意她怎会不知。只是——
‘我还是很想你。’
戚竹音将头轻轻靠在冰冷的墓碑上，手指顺着刻痕一遍一遍地描着一个名字‘花香漪’。
按平日礼制讲，花香漪已嫁为人妇，不该此规制临字。只是戚竹音格外吩咐，将这个姓氏与名归至一处。花香漪本质上是很骄傲的人，她也希望如此吧。
忽的，身后似乎传来声叹息。
戚竹音猛地回头望去，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她叹了口气，放任自己靠在墓碑上，手指闲不住，便摸了衣裳上绣的暗纹“我说夫人啊，这么多年下来，每每想劝自己放下你，你却总给我留下点什么念想，真是...令人火大。”
“那又能怎样？，我还是放不下你，我还是忘不了你，我还是...爱你，”
话未及半，戚竹音咬牙切齿接着说下去，至了最后，竟是连敬语也抛在一旁。
“花香漪...你可真是好样的。你就这么忍心...把我放在这。”
戚竹音攥紧了手下的尘土，轻轻仰头望向夜空的月亮，隐去了眼角的水光。她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仿佛吐出来的不是单薄的字，而是贯胸而过的一把把万古长刀。
“花香漪，你好狠的心......”
十二年前的花香漪不慎中了歹人毒计，误食沾着毒药补品，险些一命归天。即便是去了毒，身子的损伤却是不可逆转的。眼瞧着精神气一天天衰弱下去，戚府上下都被笼在阴云之中。
相对众人的忧心忡忡，花香漪却意外看开了，还能拉住怒火冲天的戚竹音说：“算了”。
这怎么能算了呢？戚竹音攥紧了拳“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杀他个百八十回。即便这样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是不是放不下我啊。”花香漪轻轻地说，瘦削苍白的脸上牵起一丝微笑“我也放不下你呢”。
“我有一个小小的私愿，阿音，你不要怪我。”
“无妨，你说。只要是我内心认定我可以做的，我定然全数允你。”戚竹音低着头，吻上爱人眉心，感受着她愈发冰凉的指尖。
“我呀，希望你一直记得我，放不下我，一直爱我。”
“你的心里有我花香漪的名字，用刀刻上，再也擦不去。”
自那之后我们再也不会忘掉彼此。
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
用生命和余生的光阴谨记着一句：
我爱你。
“我爱你啊”
戚竹音喟叹一声，自腰间解下酒囊来，仰颈灌了一大口。许是喝的太急，她呛咳出声，又浑不在意地随手拭去晶莹的酒痕。
只道是岁月不饶人。当初名震天下的风引烈野戚竹音终已不复青春，当初名盛天下的花香漪也终成黄土一捧。古人云两大悲事，一曰英雄迟暮。二曰美人白头，没想到你花香漪连头都未白，就已先一步离去，徒留我在这人世间。白天里我是启东统帅，手握兵权，操心着上上下下；只有到了夜深黎明，才有那样一丝时间属于我，而我用来想你。
世事无常，变故倏生，若再轮后世，再有来者，或许还有你我这般能耐，却再也不会有这份感情了。
不过还好，我现在还提得动鬼头刀，无论在哪，都还能护你一程。
不知不觉晨光乍破暗云，为这片大地笼了层别样的温柔。
“戚帅——”
戚竹音蓦然抬首，见戚尾站在陵园门前，小心地唤她。见戚竹音示意，他方继续说下去“阒都差人送了些礼来。是给...是给大夫人的。”
“现在差役在哪？”戚竹音扶着地，方要起身，忽觉眼前一黑。
“快要到了，管家在府前候着呢。”戚尾答道“就待.......戚帅？戚帅怎么了？”
戚竹音跌倒在地，眼睛已阖上了。只是隐隐约约又听到那声叹息。
她勉强睁眼，先是看到了戚尾一脸焦急扶着自己的模样，她本想说一句无事，却张不开嘴，只得再向前看去。
花香漪穿着两人初见时的衣袍，笑眯眯地看着她。
于是她也似是松了口气般，露出一个久违的，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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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评论(´｡･v･｡｀)
ps：各位小可爱可以猜一猜戚帅收到的礼物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