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解放的巴勒斯坦到底应该是什么样？欧洲锡安主义者的后代以及锡安化的其他犹太人，都必须离开吗？不同人的看法是不一样的。

回忆起来，我在巴勒斯坦见到的巴勒斯坦人没有这么说过。我听到的反而是黎巴嫩难民营里的巴勒斯坦人和黎巴嫩什叶派坚持这个看法。我想，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他们没有见过以色列人，或者说他们见到的以色列人，只是新闻上的那些纯军国主义者。

尽管如此，当我跟他们讲起帕佩教授时，他们不但听说过，而且很敬佩，还觉得这样的以色列人才是真正的犹太人，这样的人当然可以留下。所以其实他们没有特别强烈而狭隘的“一个都不能留”的思想。他们痛恨的不是犹太，而是锡安主义。主要是他们认为以色列人都是极端右翼的锡安主义者——而通过这两个月来看，这个比例确实高得离谱。

然而，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在换俘时看到了哈马斯成员与以色列俘虏之间的温情互动。今天还看到了以色列小女孩在哈马斯那里学会了分享食物。很明显，哈马斯对没有现在就端着枪的“平民”没有痛恨。不管是不是为了宣传，人家把事情做到位了，这就比天天狂轰滥炸居民楼和难民营的组织少了很多分的恐怖气质。

最近在一些中文平台上看到有人觉得巴勒斯坦人和犹太人共存是做不到的，持这种想法是幼稚的、理想主义的，仿佛持相反观点才是政治上成熟的表现。仿佛一个人学会了“没有朋友只有利益”才是真正了解了这个世界。

应该说，在人生的某个阶段，这样觉得是没问题的，大约16岁-25岁，这样觉得没有问题。但成熟是一个过程，而且绝不是到此为止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哪怕多看看视频，还是能帮我们不断保持开放心态的。

网上认识一位苏州大哥，之前在美国工作，后来加入了无国界医生组织，是一位理想主义者，在利比亚、也门、叙利亚、阿富汗、巴基斯坦等地都工作过。他有一次跟我说，在巴基斯坦时，他认识到“巴铁”是真的存在的，很多普通老百姓确实觉得中国人都是朋友，想法很简单也很单纯。这位大哥在疫情紧急的时候还曾回到家乡做防疫志愿者，也经常在西方同事面前给他们讲中国故事。他的见识超过我认识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包括各种专家，但他认识到在国家之间关系当中，人的感情仍然是非常重要的。不要被各种理论和数据完全模糊双眼。并不是越有见识越“理性”的，或者就是“理性”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还得多思考思考。

如果我们乐观地展望一个未来的巴勒斯坦，这个地方仍然可以是向前看的。当然，一切都需要在那里的人，特别是之前被剥夺了半个多世纪的巴勒斯坦人去决定。

依靠两千年前的传说去重新调整人口分布，必定带来各种我们已经看到的苦难。同样，如果再次引发人口动荡，并不会给将来这里的巴勒斯坦人或犹太人带来任何好处。他们当中有些人仍然有能力且有义务为他们居住了几十年的土地服务。

在一定条件下，首先应该切断的是某些犹太组织对“回归权”的赞助，同时暂停天然的回归权。西方犹太人如果想移民巴勒斯坦，需要和任何人一样走程序；巴勒斯坦难民应该在一定期限内回归，但不强求。能在其他国家取得公民权且不想回归巴勒斯坦的人，当然不必强迫。目前的以色列犹太人，在经历去锡安主义、去极端化教育后，可以选择留下或离开——那些最难改变的人，一定会离开的。再者说，为了更好的发展，本来很多以色列人就已经离开以色列了。疫情期间很多人取得了欧洲护照，移民到美国的就更常见了。

在这个过程中，一部分财产应该国有化，然后依法对之前受过侵害的人做出一定的补偿。巴勒斯坦人的村镇需要扩建的则应该扩建；同时鼓励巴勒斯坦人与犹太人混居，一起探索新的身份认同。

也就是帕佩教授所说的三个A：承认（Acknowledgement）、追责（accountability）和接受（acceptance）。接受是最后一步，也是前两者的目的。

这是个困难的过程，但绝非不可能。帕佩教授和他的同事们曾经类比过以色列和白人南非，他表示哪怕是极端的以色列右翼，也可能在政局变化之后至少装出另一幅样子来。的确，50年代的西德就真的去纳粹化了？但老一代是要低调的；美国现在那些经历种族隔离的南方人真的不种族歧视？但好歹得表面上体面一点。经历内战的黎巴嫩社会仍然有裂痕，但大家还是能基本上和平共处的。这事儿没那么难。到了下一代，变化就更多了。

而这种变化会造成大规模反犹？小规模的很难讲，大规模的也未必。

都说南非被人三十年来受到了多大的负面影响，多少人离开了南非，南非经历了多么多么严重的人才流失。结果看了半天，一方面有人迁走，另一方面也有人出生啊。跟1990年南非白人人口最高峰相比，现在下降了也就百分之十（从五百万下降到四百五十万），我以为下降了百分之五十以上呢。巴勒斯坦全境现在犹太人和巴勒斯坦人的比例几乎是1:1，就算难民回归一部分，也不会有极大的改变（如果允许一定新的犹太移民按照法定程序入籍的话）。到时候，新的巴勒斯坦仍然是全世界犹太人比例最高的国家，只不过巴勒斯坦人将必须拥有同样的权力。而慢慢的，相信族群和信仰不再是判断一个人最重要的标签。

现在来看，这些都是痴人说梦。在实现这个目标的道路上，或许两国方案是一个过渡期，或许这个目标很久时间内都不会实现。

但是，无论如何，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否认这种可能性。特别是作为中国人。我们的历史就是不同族群共存、融合和发展的历史，我们不能认为这是我们中国人的特权或特殊能力。过分强调族群差异，其实是最为幼稚和无聊的。巴以局势观察看见具体的巴勒斯坦人犹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