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下的欲望》与人艺-郑云龙版

发布时间 :2021-10-21

​​—— 基于《榆树下的欲望》21.10.02场

    《榆树下的欲望》原剧本作于20世纪初,有颇重的美国自然主义色彩,着重人的欲望、环境和遗传的决定论、底层人物和环境,风格粗粝,带有宿命感。让我读的时候经常想起古希腊悲剧所谓“命运”。另一方面对男女主的感情、剧情的设计和结尾的设计,又十分浪漫主义。对此二者,向来读者也是各有理解和偏重。

    这个剧的优点之一就是很整体性,很呼应,让读者能明显感觉到“正是因为角色是这样的人,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会有此命运”。恰如郑云龙在发布会上提到的,“要从这个角色的原生家庭、和他的成长经历开始去做设计”,从一个确定的逻辑基础,去形成角色的人格,贯通他所有的行为表现。伊本从最表面看,是一个很两面骤变的人物,他又脆弱、又暴躁,脑中多层次的念头会直接体现成“一秒变脸”——这就需要演员理清、并且表现清楚他的层次,找到一个有说服力的人格中心,贯通他的所有表现,让这个人物在观众面前展现得自洽而合理,而不是像一堆分裂的片段。这是郑云龙做得成功的一点,他演出了这个角色的完整性合理性(我读剧本的时候真的觉得这是难的)、和成长性。

    原剧本设定了一个很写实的农庄场景,整个剧也很白描的直面“欲望”。人艺这版的设计,是把它做了一定的虚化和柔化的,更“美”,而没那么硬刻。包括布景上,从写实变为虚化;对“欲望”和“浪漫主义”的侧重上,主旨态度也有改变。这一方面是适应这个“相当小”的小剧场的需要,一方面则是,时代变了受众人群变了,当代中国人当然和自然主义流行时期的美国人偏好不一样。

    与这样的指导取向相呼应,郑云龙演出的伊本,相对于原剧本,也是更“美”的,从一个中二傻瓜小青年,演化为一个脆弱的诚挚的又有缺失的美少年;核心没变,但是更“美”;让女主的一见倾心和后续行为更加合理、有天然的说服力。当初一看到郑云龙演出了“少年感”,我就心说“成了,伊本立住了”,他抓到了“合理性”的精髓。伊本这个角色,要统合他的多面性,要义就是他的“不成熟感”——脆弱又暴躁、迷茫又好骗,这些特质如果给一个“成年人”就不通,但如果是一个“半成年”,就很好成立了。正如友邻@谢家初八说的,“伊本是由许多拳打脚踢带来的畏惧、长期缺爱酿成的巨大空隙、动不动就咬的手手和轻快吹起的口哨组成的男孩子。”,核心是“少年”和“可爱”awsl这是郑云龙赋予角色的,文本设定合理性统领下的色彩。郑云龙的表演突显了这个“少年的可爱”,挺神奇的,演出了跨年龄的少年纯粹感,31岁的人演出了15岁少年感,伊本是一个因为成长经历心理停留在15岁的少年。当他拿到哥哥们的签约向妈妈报喜的灿烂笑容,当他小抬一杠吹着口哨晃悠出去的小得意,实在是非常可爱。那报喜时的灿烂喜悦的少年形象,永远印在我心间。awsl

    这个剧中,男女主都有转化和成长,而最大的成长性着落在男主伊本身上,从脆弱、天真、干不了活、好骗,到能干、坦然赴死,促使他转变的是爱情,而结尾正是此浪漫主义的高潮。郑云龙也把伊本的不成熟、好骗→陷于爱情和对父亲不成熟的沾沾自喜→对儿子的心情复杂→被背叛的深受打击和痛苦→全心与情人共赴命运的坦然坚定,整个心路历程每个阶段演得很清晰、并连贯合理。

    (关于女主、老爹、两个哥哥、全剧节奏的部分,恕本文从略)

    《榆树》这剧,一方面,一再出现的“Like father”和决定论语调 构成了其宿命论底色,另一方面浪漫主义的发展结局又有其“超越性”,但正是此结局又构成了“注定的悲剧”。此剧被称为“美国第一部伟大的悲剧”,正是因为它直面了人性的弱点、和一再抗争却扛不过的命运,继承19世纪欧洲现实主义和古希腊戏剧的高贵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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