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最深刻的难过和幸福,是《周生如故》和《一生一世》给的。
两部剧结束,墨宝发了一条微博致谢,引来导演和主演留言。其中,任嘉伦的留言让人印象深刻。
这短短一段话,从书面表达的角度来看,堪称典范。理由如下:
1.两句排比+一句感叹,开门见山,层层递进,既感谢了具体的作品,又赞叹了创作的魅力,言之有物,所谢不虚。
2.用了“您”这个字,并表示能出演这个角色是自己的幸运,谦逊和恭敬之情溢于言表,且对文字非常斟酌和考究。
3.用书名号框起文艺作品,用句号结束第一句,用叹号突出第二句,而中间两个逗号,一个是分开排比,一个表示语气的停顿。标点符号的运用,满分。
4.用词精准,简洁却有深意。要知道,小南辰王明明是英年早殒,但他却说“感谢您赋予周生辰以蓬勃的生命”,是夸作者塑造人物的功底了得,把角色写进了读者心里。
这是对文艺作品的高级赞美,我要是墨宝,这句夸到我心坎上。
总之,这段感谢给人的感觉是:真诚,礼貌,饱含情感,且非常符合语言规范。
不必说我咬文嚼字、小题大做,作为一个常年阅稿的文字工作者,审校文字已然变成一种职业病。戴着这层职业滤镜去看网络上的许多文字,常常感到极度不舒适。而任嘉伦的文案,是少数能让我感到非常舒适者之一。
不信吗?再看下面这两段,截自他的微博——
谁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有没有语文老师或者文字工作者能看出来?
看不出来的话,只能圈出来了——
关于“的、地、得”这三个字,我敢说90%以上的人搞不清楚它们的用法,甚至很多专业的文字工作者也在混用。那么就借此机会,借任嘉伦的微博来科普一下——
类似的情况还有“他、她、它”,去翻一翻任嘉伦的微博,他几乎从不用错。
其实这些都很简单,很多人未必不知道,只是懒得去遵守,或者说内心压根不重视。这便是互联网时代文字表达所面临的窘境——
当文字的利用率越来越高,我们反而失去了,从前写一封信的郑重与浪漫。
反正都是碎片阅读,反正就是说话聊天,反正都是一刷即过,反正又不出书……要那么规范干嘛呢?
可还是要说:文如其人,见字如面。文字就是信件,文字就名片,见字如见人。
看过太多人、太多文,有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的,有长篇大论就是摸不到重点的,有病句一堆错别字连篇的,有一个逗号或一个叹号用到底、甚至不用标点、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基本上,其人都和其文一样,经不起细看。
可以想象,在看多了一片狼藉混乱之后,偶然目及一段简洁工整、清新真挚的文字时,是怎样一种沁人心脾的舒爽之感。任嘉伦的微博,便是给我这样的感觉。
很早就注意到,任嘉伦的文案功底很扎实,也许与他少时便写“文集”有关,日记是最不矫揉、最真情实感的一种文体,他的表达从中得到了锻炼。
但他的这种扎实,并不在于词句的优美,或者说文学造诣的高深,而是一种朴素却过硬的基本功——把话说简洁、说清楚,不偏离中心思想,融入感情的同时还能符合语言规范。
听上去很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如果人人都能做到,全网能减少一大半垃圾阅读。
读任嘉伦的微博,经常能有这样的感觉——他并不常用到一些特别的修饰词,只用最平常的三言两语,娓娓道来,就把想表达的都说清了,不仅能让你听得明白、听得舒服,还能感受到他的语气和情感。
这确实是一种非常难得的表达,其背后,是跟一个人的性格、气质、处事方式息息相关的。这种分寸很难拿捏,矫饰是矫饰不出来的,只能靠浑然天成。
举例至此,便不难发现,他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摸索,固定下来了一种特殊的微博体例,不妨暂称之为“嘉伦体”,其突出特征亦可总结如下:
用一对符号「」表示开篇和结尾;正文像诗歌,用断行代替断句,从而摒弃了标点;空一行以示分段;文字依然质朴清新,却极讲究对仗和工整。
一点点来分析。
首先,关于「」这对符号的运用。
说不上多独创、多高明,但非常有风格、有特色。他并不是对所有文字都用这个符号,而只用在原创的、真情实感的文字上。
可以这样理解这对符号的含义:准备好了吗,我要说真心话了……好了,我说完了。
这就好比,以前我们写信,开头必问候,结尾必致意,是一种礼貌和仪式感。小小一对符号背后,体现的是对阅读之人的尊重,和对表达之事的郑重。
考古不难发现,他早期的文案还没有开始采用断句,但却已早早地出现了这个符号,仪式感自始至终。
其次,关于“长句短说”。
把一长段话拆成一个个短句,以诗歌的形式来排列,不仅能分清条理、突出重点,还很容易让人跟着句子的逻辑走,停顿有序,张弛有度,阅读节奏很舒适。
而同时,这又是一种非常高级的排版方式。把屏幕作为纸面,占据大量留白,视觉呈现少而空、疏而轻,相比大段文字,会更吸引人阅读。
比较下面这两篇,版面空间差不多,哪篇能让你更轻松地读下来?
再次,关于符号和标点。
因为采用了诗歌体,标点符号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实际上,关于诗歌要不要使用标点,历来有争论,但默认的规则是:现代诗歌可省略标点,但有些必不可少的语气反而要借助标点来实现,比如疑问、感叹等。
你会发现,任嘉伦好像无师自通地把握了这套规则。在他的诗歌体文案中,通常见不到标点,但在某个明显需要语气修饰的地方,他偶尔也会使用波浪线、感叹号,甚至表情符号。
但,顶多一两个、两三个,绝不多用,用多了会显得过于发嗲或过于奔放,那都不是他都风格。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文字的简洁与工整。
他很会开门见山,没有比兴和铺垫,也不需要,就好像他坐在你对面,对你张口说话一般亲切自然。
其实你仔细观察他说话,有时是有一点“话唠”的,能感觉到他很努力地把意思表达清楚,但落实到书面,他却总是很简洁。
究其原因,在于书面表达有一个加工梳理的过程,从脑中的意识流,到笔端流出的文字,这其中,考验的就是所谓的文字驾驭能力。
合理猜测,在这个加工的过程中,他着意两件事:一是避冗去繁,二是力求工整。
文字已然难以讲清,请看下面几条标注——
想表达的都已标注了,只能说:极致的舒适,就是每个字、每张图都待在它们最应该待的位置,无一处不工整,无一处不妥帖。
这不仅仅是“强迫症”三字能简单概括的,在这个浮躁的时代,很少有人愿付出极致的耐心去卡这些细节,我更愿意解读为那隐匿于文字背后的——温柔、礼貌、细心、耐心,还有,仪式感。
因为对表达之事很郑重,因为对阅读之人很尊重,因为本性里的善良和温柔,所以愿意在这些小事上付出耐心与细心。
这,就是我在文字中看到的任嘉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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