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ooc.偏现实向./
.朱砂一点眉间覆,相思一味透心骨。
be.Te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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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可以助眠,我失眠了
节目组的邀请函就那么摆在桌子上,旁边的水杯倒着,为数不多的水滴洒落到了邀请函上面,模糊着字样。卧室的门敞开着,客厅只有镶在墙壁里的电视剧闪烁着幽光。
唐诗逸只抱着膝坐在地毯上,旁边扔着几罐只残余余滴的啤酒罐,电视里的朱鹮在和初遇的人类嬉玩,俏皮的脚步带着试探伸缩着,唐诗逸看的入迷,脚尖不住的跟着晃了晃。
“啪”
不知道踢住了哪里,传来浓厚的倒地声,随即是液体顿时迸发出的声音,唐诗逸右手里还握着不久拉下来的啤酒环,左脚已经尽数被喷洒出来的黄色液体覆盖。浓烈的麦芽的味道席卷了唐诗逸一身,泛着苦味的协助让唐诗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才后知后觉的看向染了颜色的脚背。
“滴答,滴答……”
此时钟表的声音似乎格外清楚,唐诗逸顺着声音抬头看向被自己挂在电视正上方的,格格不入的艳红色的钟表,又低下头看了看钟表下面一身粉红色舞动的朱鹮,摸了摸殷红的眼尾。
明明已经看了那么多遍,明明知道结局,明明说不想见面,怎么还是拿它打发时间啊。唐诗逸,你好可笑。
干脆电视也忘了关却,唐诗逸胡乱擦了一下脚背,把手里的啤酒环狠狠的扔到了垃圾桶,踏着和刚刚电视里朱鹮如出一辙的步调进了卧室,看着同样倒在床头柜上已经被水渍打湿的邀请函。
凌晨三点,唐诗逸打开手机邮箱,照着邀请函上模糊的邮箱号发过去了同意邀请的消息。
凌晨四点,唐诗逸又走到了客厅,关上了电视机,从电视柜下面找到了珍藏的红色盒子,里面只单薄的一张白纸,上面露着龙飞凤舞的字迹,只是写着:朱砂,治疗睡眠。
唐诗逸拿着纸张,死死盯着上面朱砂两个字,手指不自主摸向了自己右手臂上那轻微的瘢痕。
那天,凌晨三点,她在整日的压力之下睡不着觉,偷跑了舞蹈教室,然后看见了她这一生的毒药。
她看见朱洁静撑着身子靠着把杆抽烟,手指单夹着烟身,熟络的吐出一层层云烟,眼眶还泛着疲劳的红。
“你也睡不着?”
见唐诗逸过来,朱洁静丝毫没有掐灭烟头的想法,只是招呼着她过去,然后听着唐诗逸支支吾吾的说着练舞好痛苦,练舞累的睡不着的话。
朱洁静好像丝毫没有表达出同情,那时的她好像正在和一个跳芭蕾舞的男生纠缠不清,手上的烟也从未停下,本被糟糕的感情纠葛扯的心烦的朱洁静一下子听了那么多小屁孩的烦恼嗤笑了出来。
“所以你睡不着?”
重复的问题,朱洁静低下头看着坐下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孩,乐呵呵的从怀里抽出一张纸,然后套出兜里的碳素笔,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什么。
“嘶”
许是动作太快,朱洁静手上夹着的烟头跟随着手臂的幅度向下掉下了几缕烟灰落在唐诗逸胳膊上,落下了一层红色的印迹,唐诗逸只小声痛呼了一声,下一秒就被迫接住了朱洁静写好的纸皮。
见唐诗逸胳膊上出现了被自己手上烟支烫伤的痕迹,朱洁静抱歉的挑挑眉换了只手拿烟,又对着她指了指手里的纸条。
“治疗失眠的”
“我给你跳舞”
凌晨四点的初光透过密封不严的窗缝洒了进来,照到朱洁静的红色裙摆上,她顺着还掺杂着月色的初光放下了手臂,使绽放的玫瑰停下,然后扭头看了看抱着膝盖吸鼻子的唐诗逸。
“别感冒了”
似乎不想在这停留了,又似乎是觉得小孩属实烦人,朱洁静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象征性的冲着唐诗逸摆了摆手,随即转身离开了舞蹈教室。
还是要去找那个跳芭蕾的聊聊,她想。
唐诗逸坐在地板上看着朱洁静离开才打开对方塞过来的纸条,尚未从刚刚的情绪里抽出来的她还没看几眼就被纸上的话逗得笑了出来。
:朱砂,治疗失眠
朱砂明明是有毒的,哪那么容易开啊,年幼的唐诗逸只觉得朱洁静在开玩笑,却又觉得师姐说的总有几分道理,把纸条恭恭敬敬收了起来。
“呼……”
被烫红的手臂还是好痛……唐诗逸看着手臂上红色的斑痕,突然觉得有点像师姐刚略红的眼眶,像随点起转的红色裙摆…
朱砂……也是红色的吧。
唐诗逸自然而然把两者带了联系,回去之后,她确实睡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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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着右手手臂上痕迹的指尖滑落了下了,唐诗逸趴在桌上,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闷热的汗水,只觉得手臂上烫伤的疤痕还有泛痛,痛到了心里,满脑子都是邀请函上红色字体的嘉宾名单,都有谁她记不清,可是整整齐齐的朱洁静三个字直直印在了她脑子里,和那晚略红的眼眶一样,只一眼,难以忘却……
时针滴滴答答又走了几圈,唐诗逸把头尽数埋在了手臂之间,鼻尖磨蹭着右臂上烫伤的痕迹……
那次在朱洁静扭头离开舞蹈教室之前,裙摆是怎么飘转的来着,才让自己可以深入睡梦,坚定不移。
朱砂缓解心神不宁,我依旧带着
唐诗逸在进演播厅之前,已经想象了无数次遇见朱洁静之后的场景,她的手指拽着自己一身汉服缥纱下的朱红色线头,手指的纹理贴着线头悬挂处细弱的包,按下去听着里面沙砾般摩擦的声音。然后独自一身站在边角的位置,看着不远处穿着雾蓝裙疏着低垂马尾的人。
“朱洁静!我他妈是在说,我喜欢你了…”
不知道是藏在哪的记忆冲了上来,唐诗逸握着暗红线头的手突然一松,眼神够到朱洁静转身时藏在衣摆里面的同样红色的布包,心里的涟漪顿时泛滥而起。
“我们俩都是舞蹈演员,我们俩是同一个老师”
等唐诗逸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出现了朝思暮想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然后她听到朱洁静介绍自己,感受到朱洁静的指尖透过自己肩膀上轻薄的白色布纱游走在线条之上。
鼻尖处是淡淡的松木香,侧耳看到的就是一身山水淡雅的画,耳朵里充盈的都是带着大气温柔的声线,唐诗逸松开的手再次抓住了裙摆里的暗红线头,却怎么也不能平静自己内心的跌宕起伏,怎么也想不到现在面前若无其事的师姐是怎么被自己日夜奉为鲜艳朱砂的存在。
手指向上移动了一寸,摸到的不是意料当中的腰带,而是丝滑的平顺布料,再往上一分,是矫健有力的肌肉线条。
唐诗逸这才明白自己握错了线头,此刻被攥在自己手里的,是朱洁静的朱砂小包。她侧下头又看了几眼 看见朱洁静身上带着的装朱砂的包被自己带着完全露出来,鲜红的颜色在淡雅的裙布之下显得格格不入,切又让唐诗逸格外心安。
“对,都是佟睿睿老师”
“师姐也是很棒的舞蹈演员”
她听到朱洁静的夸奖声如数尽来,和当年一身嫣红色舞裙刚刚结束表演在后台推荐自己的声音重叠,看见周围姐姐们看过来的目光,和当初站在红色衣裙旁老师投来的赞许重合,唐诗逸愣愣的符合了几句,在别人眼里似乎证实了两位首席一南一北王不见王的言论。
简单的寒暄,朱洁静又投身于和其他姐姐的交流当中,她看着朱洁静加上吴谨言的微信,看着朱洁静对着齐溪伸手,看见朱洁静把裙下的布包重新塞住,唐诗逸手指尖不住剐蹭着自己挂在腰带下方的同款布包。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上一次见面还涂抹着艳红嘴唇被自己压住发疯的撕咬住唇瓣的师姐,怎么会在此时此刻像无事发生过一样,让她入迷的心神不宁,自己却心安的坦坦荡荡。
在她带着那股心神不宁的劲头跳完一生所爱,在她看着朱洁静亲吻把杆后下意识的摸住了裙摆下的朱砂,在她把队长选票投给朱洁静,在她晚上卸下妆容摘下朱砂扔到桌子上的时候,唐诗逸还是没想明白。
被扔到桌子上的朱砂布包已经被捏的发扁,还露着指纹的摩擦痕迹,唐诗逸用了全部的力量却还是止不住的心悸。
那次见面离别的吻,师姐说了什么来着,才让自己若干年分分合合,见了面仍忍不住靠近,又止不住的心悸。
“你这个小布包,我今天看见朱洁静也有一个,你们同门传统?”
吴谨言擦着头发出来,看见唐诗逸扔在桌子上的布包,上面绣着舞字,陈旧了破了几个线头。
“可能只有我们两个有”
“里面装的什么?”
“朱砂”
“辟邪用的”
唐诗逸拧开了矿泉水水瓶,咕咚咕咚灌下了好几口,然后支支吾吾的补充了一句,见对方一脸震惊的样子抹了抹嘴巴。
“当时师姐受伤的时候我去看她,她给我的”
“说可以避免舞台不顺利”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唐诗逸方才刚刚亮起的眼眸又暗了下去。过多的话吴谨言没再询问,看着唐诗逸又陷入了沉思。在一旁站了半天,还是拿着化妆袋进了浴室洗脸。
唐诗逸揪着被罩上的穗子,浑身心都陷入了当时躺在床上的朱洁静。
脆弱地似乎不堪一击,腿上打着重重的石膏,却又偏要在没有人的时候强撑着走路。
那时唐诗逸在朱洁静脸上找不到一点血红色,只是满眼的惨白,那时她们的交集只不过是当初在舞蹈房凌晨三点的一次交谈,一张对方写过来的纸条,一斑烫伤的痕迹,还有隐隐约约记着的,一次彻底舒展的舞姿。
“你又来看我了”
“过来,给你个东西”
不知道是唐诗逸第几次跑进来了,当时的唐诗逸拿了奖,在舞蹈上已经有了些许的成绩,朱洁静却被诊断不能再跳舞,舞团都说唐诗逸一次次是去显摆的,说朱洁静每次都不许唐诗逸进来。
可那都是她们说,朱洁静排斥所有人进来看望狼狈的自己,却不排斥唐诗逸。
她笑着对唐诗逸招手,笑着递给她一小包朱砂。
“师姐,我现在不怎么失眠的,我把你……”
见朱洁静递过来的小布包,听朱洁静说里面是朱砂,唐诗逸摆了摆手,又连忙闭上了嘴,差点把自己将对方当作朱砂的事情说出来。
“哈哈哈哈,谁让你拿它助眠了”
“拿着,辟邪的”
朱洁静一脸认真的伸着胳膊,看着唐诗逸疑惑的收下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以后跳舞戴着,就不会出现意外了”
说着朱洁静举了举自己手上的朱砂包。
唐诗逸觉得是迷信,却又仍发自内心的信任朱洁静,点点头把布包塞好。
尽管她觉得朱洁静比手里的实体朱砂更管用。
那天她一只手攥着朱洁静送的朱砂,另一只手拉着朱洁静的手背,一起听着收音机里的歌,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只知道一直咿呀咿呀的唱着,是唐诗逸没听过的那种,却又无比沉稳。然后她突然看见朱洁静的眼眶红了,随即是鼻尖,耳垂,然后是一颗颗泪珠掉了下来。
“小唐,我们俩戴着朱砂保护,以后谁也不受伤了。”
唐诗逸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的指尖擦去了朱洁静脸颊上的泪珠,然后摸在朱洁静泛红的耳垂,又落在朱洁静通红的鼻尖。
“洁静,你一定很快就会回去跳舞了。”
“洁静,你自己就是最大的保护体。”
那天月色洒在了朱洁静身上,唐诗逸忘了最后怎么贴住了她,忘了朱洁静又做了什么,只记得那天的歌很好听,只觉得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只清楚她眼角强忍着的红色让自己好心疼。
所以她坚信地握住了朱洁静送的朱砂,想用它来保护那抹易碎的红。
后来她听说朱洁静回去了,还是首席,跳回了女主,听说朱洁静拿到了很多奖。而她自己也成为了众人口中的舞蹈天才。
你看,沾染她的朱砂,就是那么管用吧。
唐诗逸从回忆里抽出来,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
她突然想起自己后来受了大伤,想起朱洁静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被下的病危通知书,想到今天的舞台,自己的后腰做的不是那么完美……
唐诗逸再一次看向桌面上陪了自己十几年的朱砂布包,在每一次自己心神不宁胡思乱想的时候毫无作用的布包。
那当初觉得它很有用是为什么……为什么在今天看见朱洁静的时候又没有一丝作用了呢…
唐诗逸只想到当初朱洁静泛红的鼻尖,想起自己的手指在上面逗留,想起自己坚定的告诉朱洁静没事,想起每次上场前自己攥紧朱砂布包时脑海里的样子……
对了,她想起来了。在病床旁边的吱呀吱呀声音当中,朱洁静告诉她要依靠并且信任自己,告诉她会看着对方坚定地走好。
“如果小唐觉得心里不安,可以用朱砂调香。”
那么多年,唐诗逸都用朱砂调香,可是每次闻到的味道,都是朱洁静身上的烟草味,又或者……是今天萦绕在鼻尖的松木香。
“我信奉多年的朱砂是亲手捧起的”
想明白了?唐诗逸不知道,只是在第二天选歌的时候自然的和朱洁静坐在了一起。
接受邀请时候说的远离早在朱洁静笑起来的那一刻就抛之脑后,她只觉得这是对自己极度有用的朱砂,是自己一定要捧着的喜爱。
那天朱洁静说过去了,没关系,唐诗逸就不提起那晚醉酒之后的吻,她靠着自己曾抓过的肩膀,看着台上的姐姐们发言。
“你去哪队”
朱洁静在唐诗逸靠过来的时候有一瞬间是僵直的,她故作轻松的戳了戳唐诗逸的手心,然后又被对方一把抓住。
“都可以”
都可以,和朱洁静一组就可以。
朱洁静今天穿了红色的衣服,好漂亮 和自己的所有想象重叠。
昨晚所有的心神不宁似乎都在一瞬间解开。
嗯,朱洁静才是朱砂,是我亲手捧着的朱砂。
她跟着朱洁静进了同一组,和朱洁静在网子里牵手,和朱洁静坐在一起训练,听着朱洁静称赞她唱歌厉害。
嗯,她的朱砂似乎没有那么触不可及,至少这一切都比那个吻还要真实。
于是她亲切地称呼她为洁静,在台上和她十指相扣,那段时间,她顺着朱洁静排练又带着朱洁静走出自耗,似乎回到了刚刚认识的时候那么轻松。
她以为够了,甚至开始嗤笑自己幼时对朱砂是巨毒的想法。
对啊,是我把她喻作了朱砂,亲手捧起来的璀璨,怎么可能会有毒呢。
怎么可能会有毒…呢?
唐诗逸忽略了朱砂的诱惑性与慢渗性。忽略了朱砂进入肺骨后的痛苦缠绵。
朱砂会被风吹散,破碎得不知所措
每次公演结束后大家都聚在一起吃火锅,然后随意聊天,聊聊工作,聊聊之后,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聊到了另一半。唐诗逸坐在朱洁静的旁边,看着朱洁静撑着脑袋听徐梦桃讲着爱人追求自己的故事,下意识看了看朱洁静后颈被头发盖着的纹身。
她不知道当初那个为了爱情一次次奋不顾身又遍体鳞伤的朱洁静在听别人美满爱情的时候会不会难过,似乎是明眼可见,朱洁静的耳廓红了,唐诗逸本能般伸出了手,在桌下和朱洁静十指相扣,手心紧紧扣住的时候,唐诗逸想到被自己摘到桌子上的朱砂布包,那么轻,风一吹,上面的线条就会飘动。
朱砂那么轻,被捧着,可不能被吹散。
唐诗逸心下想着,手下又用力了几分。
“我认识一个朋友搞音乐的,现在还单身”
张歆艺突然跨过桌子拍了拍坐在朱洁静旁边的黄奕,一本正经的要介绍男朋友,都是一个圈子的,这个名字说出来好几个姐姐都表示合作过,洋洋洒洒的开始讨论对方的人品,唐诗逸只觉得朱洁静浑身都僵直了。握在手心里的手被抽出,她看着朱洁静说身体不适合离开了聚餐的屋子。
“她刚刚喝了好多酒吧”
见唐诗逸愣在椅子上,齐溪担心的皱起眉头,戳了戳唐诗逸
“啊,哦”
唐诗逸握了握还残余温度的手心,急匆匆的拿起朱洁静留下的外套跟着追了出去,沿着亮着暖黄色灯光的道路,看着一栋栋红色屋顶的建筑,想到刚刚被议论的名字曾多次出现在朱洁静那早已不对外开发的朋友圈,心里顿时警声大作。
“朱洁静……”
看着远处坐在路边椅子上发呆的朱洁静,唐诗逸才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外套披在了朱洁静的身上,为朱洁静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发丝。
好险……差点被吹散。
“你来了”
看着唐诗逸急冲冲的样子,朱洁静笑了笑,右手的食指肚就那么搭在左臂露出的文身上
Forget, forgive, forever。
像是暗示,又是提醒。
唐诗逸只觉得突然如鲠在喉,她自以为很明白师姐身上的纹身都是为了谁,自以为师姐如今的失态是旧情难忘……却不敢说出来。
她怕说出来之后,之前好不容易想要从头再来的勇气全无,怕那缕捧起的朱砂被一句话一口气吹散。
“都过去了,我早就不想他了”
似乎是知道唐诗逸在想什么,朱洁静低头笑了笑,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对,朱洁静从来不是困在之前情感的那种人,她会爱的轰烈,离开的洒脱……
可是唐诗逸能明白,明白朱洁静此时此刻一定是为了某个人而低落,明白她反复摩擦着手臂上的纹身是为了某种感情,明白她现在泛红的眼眶是因为纠结和自束,一如当年的舞蹈室见面那种情红一样。
“你晚上会失眠吗”
唐诗逸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突然就想到了朱洁静当时问自己是不是睡不着,此时的朱洁静眼角带着同样的红,就是那抹红,让她种下朱砂的种,从此亲手捧起,不顾所来。
可是现在的朱洁静眼角那抹红好像带着更多的情绪,不同于当年的张扬憋气,好像更多的是纠结克制……唐诗逸读不明白,只觉得心下也被朱洁静现在的样子带着剧痛,她怕自己下一秒不受控制的再次亲过去,于是她问朱洁静晚上会不会失眠。
会吗?
“小唐,给我跳支舞吧”
湖南的凌晨出奇的冷,朱洁静散下来的头发被风带着往脸上打,她藉着发丝肆意让自己眼角的晶莹落下,在风中消散。单薄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打了个颤。
“好”
她在跳求爱的鸢,在跳求欢的雀,在跳不受控制的唐诗逸自己。
固然有着牢牢的舞蹈肌肉记忆 ,唐诗逸的抬手和落下都带着舞韵,却又怎么也不像一部作品。
她突然想到,第一次和朱洁静独自相处的时候,在那间昏暗的舞房,朱洁静穿着红色的裙子,眼角还残余着哭泣的红,也是这么不受规定,随意地抬手下腰,随意的在跳朱洁静自己。然后对她说“好了,祝你不再失眠”
背后被纤细的手臂牢牢的抱住,唐诗逸浑身一僵,披在朱洁静身上的暗红色外套被她半脱了下来,衣袖的位置随着风的幅度向前,随着朱洁静加入的共舞飘到唐诗逸的身上,经住眼睛,拂过口鼻,是冲人的香气,是看不清的朱砂红。
“糖”
朱洁静的手贴住唐诗逸的腰间,让眼角即将划下的泪滴进唐诗逸的肩颈,随着唐诗逸的伸展给出自己的胸腰。
手臂上的文身没有了衣袖的遮盖现得格外醒目,朱洁静似乎是一撇头就能看见上面的字样,扣着唐诗逸腰间的右手紧了紧,朱洁静把头扭向一边顺着唐诗逸的意思贴住了对方的胸腔。
入耳的是强有力的心跳声,冲破耳膜让朱洁静忘记了再次抬起步调,只一味的呆在原地,上一次这样,是在胳膊上纹身的前一天,那天伴随着强劲爱意的心跳声的,还有唐诗逸那一身的酒气,和笨拙又强烈的吻。她说好爱,她说可不可以…
“洁静”
唐诗逸的手指划过了朱洁静手臂上的纹身,又被挂在朱洁静手臂上外套的衣袖缠绕住,眼睛似乎有点干涩,唐诗逸眯眯眼,感觉有什么从自己胸口划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在朱洁静身上听到了和自己一样动心的共鸣,比当初那个吻还有强烈的共奏。
怀里的肩膀似乎抖了两下,恰巧又有风吹来,朱洁静的发丝被挂到了唐诗逸的脸上,带着她特有的香味,有点痒。
唐诗逸突然觉得,怀里的朱洁静好像被自己弄破小口的那包朱砂,随着风,没有重量,一吹即散,她不知道那种破碎是为了什么,又怕一不小心弄碎了对方,手指小心翼翼的抬起来,最后还是选择落到了朱洁静手臂上露出的纹身上。像什么,像舞,像朱洁静送自己那个朱砂包上的舞,是独特的标志,那能不能属于自己…唐诗逸不知道,只是加重了按上去的力度,手臂不再起舞,身躯也恢复了直立的模样,唐诗逸往上踮起脚,让朱洁静靠的更舒服些。
朱洁静只顺着风的幅度颤抖,唐诗逸按在她手臂纹身上的触觉像是按在心里,明明是大冷的天气,她却出了一身汗。突然想起来在纹那处身的时候被自己仅仅攥在右手的照片,是唐诗逸,是那个笑得明媚又伤感的唐诗逸,在纹身器打在身上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唐诗逸,是那个坚定维护自己,任由自己耍酒疯分手骂人的唐诗逸,是那个喝的醉醺醺问自己可不可以是她的唐诗逸。
朱洁静自以为谈了好多场恋爱,不爱了就可以洒脱的离开,或许所有人都那么以为,可是为什么那次的分手不一样…那个音乐家当初分手的时候怎么说的…
“朱洁静,你到底爱的是谁,你处处偏袒的一直都是那个人”
是谁?是那个在自己陷入不好情绪拿练舞撒娇逗自己开心的唐诗逸,是那个唯一不反感自己在舞室抽烟的唐诗逸,是那个在自己大病放弃排练来病房陪着自己的唐诗逸,是那个自己即使被强吻也会说没关系,你做什么都可以的唐诗逸…
被强吻吗…?朱洁静不知道,她想起来送给唐诗逸布包的那天,她被圈在唐诗逸怀里听着收音机里咿呀呀的爱情音乐,看着天上的月亮半隐半现,想起来在唐诗逸靠着自己肩膀睡着的时候自己偏过头在她唇上落下的吻。想起来那天晚上唐诗逸按住她亲过来的时候自己心下都是期待和享受,想起来唐诗逸松开她一脸抱歉的时候她内心想重新亲上去的冲动。
“没关系,小唐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天她摸着唐诗逸的头说着,看着唐诗逸眼里的光亮起来
“小唐是我最喜欢的妹妹”
又看见唐诗逸眼里的光暗下去。
其实她想说的是,可以是你,一直是你,可是她必须做的是,唐诗逸的前途应该是一片光明的。
Forget, forgive, forever。
她应该选择忘记,选择宽恕,选择永远。
我应该宽恕自己不该有的心思,忘记她不该有的情愫,然后永远要让她光亮地走下去。
可是那个带着既往的朱砂包破损缝补了好多次,没有那份朱砂的唐诗逸会一直失眠,她坐在采访厅被询问为什么要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说因为有唐诗逸。
我知道她的心思,所以在选队的时候穿了红色的背心,所以在一公问她要不要来雾里,所以说我喜欢你今天的舞裙,我不想让她失眠…
“洁静,今天会睡不着吗…”
手臂有点酸,朱洁静那件暗红色外套的衣袖不知道飘起来了几次,唐诗逸眼神往前一寸就是朱洁静微露在外面的红唇,她好想,又好怕。
朱洁静抬起头,似乎是透过唐诗逸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猩红的眼眶,距离太近了,就连唐诗逸唇上的纹路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她在问自己会不会失眠,似乎在说/朱洁静,我今天又要失眠了/。
朱洁静抬起手臂,搂住了唐诗逸的颈,然后顺着唇纹亲了上去。她亲得缠绵又细腻,似乎在告诉唐诗逸要这么才是接吻,银丝从嘴角拉出,顺着朱洁静眼角落下的泪滴一起滴进两个人的衣襟。
只这一次而已,我不想让她失眠。
我曾经告诉她,朱砂可以治疗失眠的。她说我可以治疗她失眠的。
“小唐,做什么都可以。你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妹妹”
凌晨四点,朱洁静站在路灯下面,处在风里,松开了唐诗逸的唇,摸了摸唐诗逸的唇纹,然后笑着挥了挥手。
“今天风大,别感冒了”
唐诗逸看着朱洁静转身离开,看见朱洁静挂在胳膊上的外套衣袖飘啊飘,跟着朱洁静的发丝一起起舞远离,突然发现,朱洁静还是和那一小挫被风吹散的朱砂一样,飘散到了四处,进入了口鼻。
朱砂卷入胸骨,炽痛到无可奈何
一切似乎都在那个吻中归于了平淡。朱洁静把她归于是最爱的妹妹,在同一个屋子录表情包大赛的时候会顺从的说好,在运动会上会配合的划拳比赛,她丝毫不减对唐诗逸的关心和照顾,却又丝毫不提起那个带着隐晦情绪的吻。只是身上红色的衣服几乎是不穿了。
唐诗逸突然发现先前那个张扬明媚的师姐,之后大气却还会夜晚发疯的师姐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红色的元素,除了走进时身上那股独特的香气,她似乎找不到一点朱砂的印迹。
可是还是好难受,胸腔里像堆着火一样,让每个夜晚都不能好好入睡,让一想起那几个独属的夜晚就心神不宁…
好陌生,又好别扭…
或许时间在纠结和隐藏中会过得格外的快,湖南从初春走到了酷夏,所有人完成了最后的录制,确定了所谓的成团名单,在别墅里吵嚷着完成最后一次合宿。
大家都在,之前淘汰的也回来了,于文文搂着刘恋大哭,然后又拉着佳人组喝酒,不只佳人组,是所有人都在喝酒,红酒果酒啤酒堆了一堆,似乎在诉说着最后的夜晚。
唐诗逸手里捏着啤酒罐,靠到了桌角,看着朱洁静一次次举起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手上的啤酒罐被攥的挤在了一起。
她今天晚上又穿了红色的衣服,明媚艳丽,好像我的朱砂…
聚会是快要结束了,不少人都喝醉了,吵吵闹闹的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唐诗逸愣在原地看着手上没喝完的啤酒顺着被挤压变形的罐子滴出来落到脚上,忽然想起来在自己结束邀约的那天也是这样…那天的自己失眠痛苦,现在的自己还有一无所得…
突然好痛,心下被狠狠抽了几遍,所有关于所来的记忆翻涌的让唐诗逸几乎窒息。
对啊,朱砂一直都是带着毒性的。
那个见面的晚上,她给自己落下了烟火的疤痕,让朱砂顺着痕迹渗入,那个病房的晚上,她的发丝和自己的发丝缠绕到一起,朱砂从发孔进入,那个深夜表白的夜晚,唇齿碰撞的时候,朱砂进入了口鼻,那个共舞的时候,朱砂顺着风遮住了双眼…
还有无数次曾坐在一起诉说倾听,无数次相拥照顾…对啊,朱砂早就卷入了唐诗逸的胸腔,毒性早就肆意漫布,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失眠的夜晚和心神不宁…
可是这份朱砂不一样,她不会让自己独自承受反噬的…她说什么来着,对,她说
“小唐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
朱洁静的酒杯被齐溪收走了,她看见朱洁静红裙之下瘫软下去的四肢,跌跌撞撞的坐过去拦住了要扶朱洁静回去的齐溪。
“今晚我和她一起可以吗”
从齐溪手上接过朱洁静,把朱洁静扶到屋内,看着朱洁静身上明目张胆的红色。
不够的…不够,既然她是我捧起的朱砂,那我理应全身都被朱砂席卷…
“小唐…”
“你说我干什么都可以的是吗”
她们本就是天生的舞者,于是唐诗逸把那晚未跳完的共舞用指尖代替,拂过朱洁静的每一处嫣红,尽数的让那抹被吹散的朱砂重新聚拢,然后如数席卷自己。
“师姐,我不想失眠,也不想心神不宁”
“你才是我的朱砂。”
朱砂磨粉,细绢的流水顺着手指流出,带着特有的味道,又被唐诗逸的口腔如数吸取。
“好…小唐做什么都可以…”
朱洁静闻到了唐诗逸身上的麦芽味道,她贴着唐诗逸说好,让唐诗逸摸过自己身上的每一处纹身。听到唐诗逸喊她的名字,叫得委屈,叫的痛心。
似乎是中毒的人在找最后的解药,她听到唐诗逸问自己到底爱不爱她,听到唐诗逸问自己身上的纹身是为了谁。有没有为了她的。
“师姐…你累不累……”
内壁狠狠收缩了一下,朱洁静的嗓子早已发了哑,理智被冲散的所剩无几,有一瞬间她突然很想大骂,想搂着唐诗逸的脖子说我也爱你。
“师姐…师姐…朱洁静……”
唐诗逸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另一只手的手指摸到了朱洁静手臂上让她介意的纹身摩擦。
忘记,宽恕,永远……
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朱洁静攀上唐诗逸肩膀的手臂又重重落了下去,抓住了床单,在唐诗逸近数宣泄后把那句爱你变了话。
“你是我最喜欢的妹妹,所以做什么都可以”
竖立的手指弯了下去,朱洁静看着唐诗逸抬起头眼里的猩红和愣神,突然好想伸出手摸摸她的脸。
“在心口为我纹身也可以吗”
手臂没有抬起来,唐诗逸翻了身无声的躺倒了朱洁静旁边,和造成屋内一片狼藉的自己脱了干系,眼神飘忽到桌子上扔到一起的两个朱砂包。
上面绣着两个舞字,一个偏南,一个偏北,是宿命,也或许是注定的归途……
“糖糖,晚安,祝你以后不再失眠”
朱洁静不再回答刚刚的问题,颤抖的起身,收起自己的那个朱砂包,披着衣服进了隔壁的房间。
第二天,两架飞机一南一北,少了以往的告别,只有转身时没有回头的以往。
你已经让朱砂完全席卷了胸骨,至此痛苦也再无不宁。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开始和结束。
唐诗逸再次听见朱洁静的消息是一年后,昭君的演出正好赶上自己的生日,刚回到后台就被蛋糕和人群包围,唐诗逸下意识扯下了挂在腰间的布包,又补了几次,里面的朱砂基本都掉完了,只留了一个空荡荡的磨损的空布包。
正准备吹蜡烛,不知道是谁调大了后台电视的声音,朱洁静的声音就那么直愣愣地冲了进来。
记者正在问着朱洁静身上纹身的故事,唐诗逸捧在一起的手就那么落了下去,然后她听到朱洁静说现在身上有六处纹身。
“最新的一处是去年,在心口的位置。”
“Cinnabar”
……
“在心口纹身也可以吗”
“我要的朱砂一直都是你”
……
突然想到那个晚上,她们纠缠在一起说下的话,
唐诗逸愣愣地吹灭的蜡烛,然后看着蛋糕被分好。
王雪柔拿着蛋糕走过来问自己有什么愿望。
“我看你手臂有一个小痕迹,这是什么”
电视里的声音再一次拉住了唐诗逸的注意,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臂上朱洁静留下的烫痕。
“我这小时候有个朱砂痣,后来二十岁出头那会给点了。”
朱洁静在提及朱砂两个字的时候顿了顿,然后又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示意主持人换个话题,唐诗逸本摸着手臂上烫痕的手指停了下来,眼眶猝不及防红了一圈。
那个舞房,她坐在二十岁出头的朱洁静旁边好奇朱洁静胳膊上发红的印迹往前凑了凑,然后被朱洁静手上烟支掉下的烟灰烫伤,随后收到了朱洁静说朱砂治疗失眠的话,看朱洁静跳了不受约束的舞,然后陷入了十几年的沉迷和纠缠……
那是她点去朱砂痣的痕迹……朱砂……怎么一直都是朱砂……原来从故事的开头就是朱砂……
“唐姐?”
王雪柔见唐诗逸状态不对劲连忙又喊了一声,回过身的唐诗逸连忙摸了摸脸。
“哦,我开的朱砂吃完了,你再去中药店开点熬成药吧,治疗失眠。”
那天朱洁静离开缠绵的房间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祝唐诗逸不再失眠,是祝以后她在上海,唐诗逸在北京,都可以跳的好,跳的向前。
“糖糖,南北而立,我们都是活在舞台上的人”
“糖糖,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一定要有最光亮的前途”
朱砂一点眉间覆,相思一味透心骨。
忘记不该有的情愫吧,宽恕我们曾经做过的爱意,你要永远光亮地走下去。
我会永远记着我爱你的。
纹在心口的Cinnabar,会祝在深夜不再失眠,在舞台上顺顺利利,从此不再心神不宁。
南北之间的风太猛烈,被吹散的朱砂会在看不见的心口汇聚。
——
Cinnabar(朱砂的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