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前提醒：
本篇涉及到41藻、21藻、21厨。
41藻x21厨有h。
更详细的涉及到剧透，请酌情观看。
全文三万一千字。
BGM可以搭配Mystery of Love。
***
晚饭过后。很少见的，娜美桑主动提出要帮忙收拾。不用了啦，我不会让娜美桑做这种事情的～～！——我这么说之后，她回答说，又不是在航海，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来收拾一下。好温柔啊，我最喜欢了。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的脑子里满是海湾的索隆。不管是做饭的时候，还是给大家提供服务的时候，和那家伙接吻的余韵还残留着，胸口有什么东西满溢而出，整个人都恍惚了。
「唉声叹气的，怎么了？」
我欸了一声，洗盘子的手停了下来。
「我叹气了？」
「是啊，你到岛上之后就一直叹气，还发呆。」
紧接着娜美桑投下了一颗炸弹。
「你恋爱了吗？山治君。」
砰砰！
洗了一半的盘子掉到水槽里了。
我的反应太过明显了，转头看了一眼娜美桑，她用手捂住了嘴看上去很惊讶。糟了这该怎么办，我狼狈地不知道作何反应，只由得脸颊不停涨红。看到我这样子的娜美桑双眼闪着光芒非常高兴的样子。
「真的假的！？真的！？」
她啪啪地拍着我的背，听到我们对话的男生们也都吵吵闹闹地围了过来。
「欸？认真的？」
「哦呀哦呀真是可爱。」
「白天偷偷出去果然是为了见人？」
一堆问题砸了过来。别勾肩搭背！别笑嘻嘻的你们这些家伙！
「不是！我说不是！啊啊啊好吵好吵！！」
我下意识避开了那家伙在的方向，直到他的气息渐渐远去，我抬头看才发现他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餐厅。按海湾索隆的说法，这边的索隆好像也喜欢上我了，但我还是不这么认为。
我说着别靠近别闹就把男生们都踢飞了，准备好明天的早餐和今晚的夜宵之后，在深夜偷偷去洗了澡。然后拿着夜宵上了展望台，对正在守夜的路飞说：「我可以出去一下吗？」
「要是你会回来的话就可以。」他回答道。
他好像对我说的「马上回来」有点怀疑，但这也没办法。
我把装了肉的便当盒递给路飞，他高兴地打开便当盒，一边用手抓着吃，一边对我说：「山治，你恋爱了吗？」
面对那双纯真的圆圆的、闪闪发光的眼睛，我下意识回答：「⋯好像是。」
「这样啊，真好啊。」路飞笑嘻嘻地对我说。
「把他带上，我们一起出航吧。」
如果能做到，那大家一定会很惊讶吧。但也能成为不得了的战力。
从展望台下来，我踩着船杆，正要往沙滩上跳。
「你去哪。」
讨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瞬间僵住了。慢吞吞回头看，那家伙正站得笔直在瞪着我。
「我去哪都没事吧。」
「我是不知道你又迷上了什么人，但还是放弃吧，我说过，别把麻烦事带过来。」
「为什么一定要你允许？你有权把我留下吗。」
我已经得到了路飞的允许，没道理被这家伙制止。索隆抿着嘴，眉头紧锁，看向我的眼神像是要杀了我。和海湾的索隆完全不同，那眼里甚至有杀气。然后他厌恶地说道。
「⋯⋯随便你。」
索隆似乎已经懒得开口，背对着我回船里去了。我跳下了桑尼号，狠狠踩着沙砾。
我会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混蛋。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像是吞了热腾腾的铁器，腹部热得不行。回过神来已经在跑了。想早点见到，想离船远一点，不由地全力踢了沙滩一脚。
海湾的索隆正站在礁石上恍惚地望着月亮。发现我跑过来，就把身体面向我。
「哟。」
脑袋昏昏沉沉，这句话从嘴唇自然地滚了出来。听到这句话的索隆，那充满爱意的温柔眼神有一瞬间扭曲的就像要哭出来⋯
他细细品尝我做的便当的样子，一见面就说我很让他怀念的样子。说想看我做饭的样子，说想做他没能做过的事情的样子，全都能联系起来了。
「喂，在你的世界，我⋯」
已经不在了吗？
我想这么问，却被索隆用手轻轻捂住了嘴。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抿着嘴，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为了改变过去才来这里的。而且不管对你这个时代的我怎么说，我就是我，也不会改变的⋯⋯」
索隆用手掌轻轻包住我的脸颊，仿佛要勾勒出我的轮廓。
「因为，唯有与你的那个约定是我想实现的。」
——约定。
我和索隆的约定，也就是说⋯⋯
「跟谁都不能让步。你托付给我的那句话，就像珍贵宝物一样收在心底。⋯⋯实现了约定的那一刻，我感觉你是我的了。但是啊。」
索隆拉起我的手，按在那被锻炼得伤痕累累的胸口。
「这里开了一个洞，怎么都堵不上。」索隆的心脏咚咚地跳着。
「一直积在这个洞里。没对你说的事情，没能对你说的事情，都变成灰了。灰尘堆积得让人呼吸困难。然后我想起了这座岛，再也忍不住⋯⋯我花了好几年终于到了这里，我赌能在这见到你。把积攒在这的一切，都倾诉给你。」
索隆的声音在颤抖。
「我没想到真的能见到你⋯⋯」
说着他又动了起来。他的前端在我的腹部深处温柔地、砰砰跳动。
我被他摇动地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动作渐渐变得激烈，他抓住我的腰摆动起来像是在渴求更多。
在我朦胧的视线前方，索隆那琥珀色的眼睛就像溺水般颤动着。
「 」
他抱着我做，又喊了我的名字。
「 」
他呼唤我的声音，听上去那么的痛苦。
***
好像在海湾待了很久，但太阳还没升起，月亮的位置也没有改变。这座岛的时间很荒谬，也许我从船上跳下来之后，岛上的时间就没有变过。
索隆利落地清洗了被抱得乱七八糟的我。他用水打湿的布条来清洁我的身体，喂我喝了水，帮我穿上了衬衫。嬉笑着整理好全部之后，索隆的目光突然变得很认真。
「你，回去吧。不然我和你都会回不去。我说过吧，我就像是梦一样的存在，梦醒了就必须要消失。⋯⋯别跟这边的我说。不要撤回约定，那样我会更生气更钻牛角尖。」
「但是。」
「什么都别说。⋯⋯拜托了。」
海湾的索隆这么说着，最后一次抱紧了我，在我的额头留下一个吻就松开了。索隆轻轻推了一下我的胸口，示意我走。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按他说的回去了。
我边走边想，把他丢下回去，这样真的好吗？说起来那家伙说他和路飞已经吵架了很久，也就是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该跟我这边的索隆说吗。不，这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个约定对我来说也是特殊的。如果要让谁接下这个约定，就必须是索隆。一旦到了那一天，那就意味着我不会再是我——。
我想着一堆事情钻进桑尼，走到厨房。天还亮，我没有开灯。当我口渴得不行在接水喝的时候，背后传来咚地一声闷响。是有人从展望台跳下的声音。还以为是路飞要再来一碗夜宵，但那脚步声却不同。
回过头的同时，厨房门被猛地打开了。那只金色眼睛闪着凶狠的光芒，让人不由怀疑是不是真的有野兽闯进来了。跟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他走进厨房一把抓住我的衣襟，把我咚地一声按在了冰箱上。
「干什么啊！」
索隆二话不说，把鼻子凑近我的脖子，闻了闻味道，从喉咙里发出像野兽低吼一样的声音。
「不是女人。」
魔兽睁大眼睛瞪着我。
我突然火大起来一脚踢在索隆腹部。他立刻闪身退开，那一脚没有踢到他。
「去了哪里，见了谁，都不说清楚在那偷偷摸摸的。」
「我跟谁做什么跟你也没关系吧！」
「被男人诓骗，那想必是个很好的男人吧？」
和刚才跟我见面的索隆完全不一样，杀气腾腾的视线就像一把利刃尖锐地刺向我。
「说喜欢我的那张嘴，到底含了谁的家伙啊。」
一听到这话，我的眼前变得通红。
明明说要我忘了，一直都没提起过，事到如今又凭什么来指责我。现如今又要来践踏被你拒绝过的，我的心意吗。
我想全力踢出去，却又拼命止住了。不能像七水之都那样吵架。娜美桑会极度伤心，我也不想再看到我们这一伙分崩离析。
我用尽全力虚张声势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我也不想喜欢你。」
说完这句最难听的话，我没有听他的回答转身逃走了。我已经输了，实在是可悲。不管是心意还是力量我都没有赢过。
我跳进自己的床位，盖上毛毯缩成一团。心情就像热锅中正在煮的热水一样，没办法平静下来。明明，直到刚才还感觉很幸福。
果然那个索隆，只是符合我心意的梦吧。那用充满爱意的态度温柔触碰我的男人，不可能是未来的他。
不可能，是他。
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已经得到够多了。如果那梦幻泡影亦或者是怪物能让那些经过长时间堆积起来的、像腐烂尸体一样的心意升天的话，我想全部咽下去，一扫而空。
胸口痛得要裂开了。
好想再见一次海湾的索隆。
***
即使再生气早上也会到来，我有我要做的工作。有稍微睡一会，但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到了时间点我就慢吞吞地起了床，洗完脸，脚步沉重地走向厨房。
总和我同时起床的布鲁克，今天比我先醒了，在厨房泡起了红茶。
他对我说了一声早上好，并递给我一杯红茶。我先是感谢他然后接过了杯子。布鲁克总会在清晨演奏小提琴，今天却安静地坐在桌边喝着红茶。
「怎么了，今天早上没有音乐吗。」
「嗯，我觉得今天还是安静一些比较好。展望台那边有传来一股令人紧张的气息。」
又吵架了吗？布鲁克问我。
跟平时一样啦。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家伙没睡吗。说起来他为什么和路飞换班了。但我也不想知道，虽然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总之随他去吧。
「你和索隆都还年轻呢。」
「上了岁数会变吗？」
「是啊，特别是索隆，那种性格的人上了年纪就会变得柔软呢。年轻时越严肃的人年长后越会起反效果。也可以说是，变得游刃有余吧。」
想到海湾的索隆，我抖了一下。怎么也无法想象他们是同个人。
布鲁克悠然地喝着红茶，意味深长地对我说。
「我觉得你会变成一个温柔的叔叔哦。到时候，他跟你，像这样的争吵也会变少吧。」
等他上了年纪变得温柔的时候，我好像，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我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之前娜美桑说我叹气次数太多。这可不行。为了掩饰，我喝光了一整杯茶。
「⋯⋯天空变得好奇怪啊。」布鲁克望着窗外的景色喃喃自语道。
回来的时候还是星星点点的美丽星空，而现在，天空中满是烟雾一样的灰色云朵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飘过。风很大，越来越冷了。
「暴风雨好像要来了⋯⋯」
「山治桑，你看那个。」
布鲁克指着天空，那漩涡像是混合了各种颜色的颜料组成的。暗色的雷电在云层间隙中一闪一闪地闪烁着。
云层正下方，是索隆的睡床所在的海湾一角。
「⋯⋯那是什么啊。」
「不觉得看上去有点扭曲吗？」
定睛一看，森林确实扭曲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红色蓝色交织的闪电落下，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就飞奔了出去。
「山治桑！」
我听到布鲁克的喝止声也没回头，喊着马上回来就冲出了船。去海湾的途中到处都是这种闪光，让人眼花缭乱。
本应静止不动的沉在海湾里的钟塔指针，此刻正在疯狂转动。沙砾和海水漂浮在空中，时间、空间，甚至连重力都扭曲了。
「索隆！」
索隆在雷光的最中心，他注意到我回过头来。
「喔。」
他轻轻应了一声对我举起手来。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紧急状况下，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
「这么差的天气你也来啦。」
他不慌不忙地冲我打招呼。多坚毅的人。
「你没事吧！？这个⋯」
当我跑到他身边时，在这种糟糕天气下也能很平静的索隆脸色一变。潮湿的空气冷得刺痛皮肤。笑容在他脸上消失，我第一次看到了，壮年索隆魔兽般的眼神。
「带来这么麻烦的东西。」
感受到背后一股庞大的冲力，我跳到了一旁。海湾的索隆迅速拔刀正面接住了那来自我背后的一刀。
我不由得啊了一声。
向海湾索隆出刀的正是我这个时代的索隆。
「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我这边』的索隆在刀光剑影中冲我怒吼。
「我没办法说啊！」
「开什么玩笑！」
「喂住手，你打不过的！那可是你啊！」
索隆摆着战斗架势，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看着海湾的索隆，咬着刀的牙齿嘎吱作响。
对上刀的一瞬间就已经明白对方的强大了吧。现在的索隆不可能战胜多锻炼了二十年的自己。
海湾的索隆和索隆对峙了一会，以优美的姿势收了刀。这是在表示自己不想战斗。可是『我这边』的索隆却迟迟不肯收刀，直挺挺地瞪着壮年的自己。海湾的索隆将视线从过去的自己身上移开，直视着我，看上去很寂寞地笑了。
海湾里布满了光芒和闪光。游弋在海湾里的各色鱼类在触碰到光芒的一瞬间开始扭曲，先是变成颜料般融化，然后突然膨胀起来，砰地一声变成光粒子，被周围的闪光所吞噬。
「可别碰到。一碰到这个就会去往别的时代。搞不好还会送命⋯⋯好像是这座岛在要我滚出啊。」
海湾的索隆伸出手，他的指尖碰到光粒就闪着光消失殆尽了。
「你、要走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他会就这样消失。
「⋯⋯喂，喂！你应该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吧！比如想传达的事情，想改变的事情！」
我的事无所谓，既然是被索隆砍死的，那我应该死得其所。但是我，没有考虑过被留下来的索隆的心情。我一直相信就算我不在了，他也能作为海贼王的心腹继续悠然地海航。我以为他会以惊涛骇浪般严苛的态度继续引导大家往前走。
但是。
但是索隆变成什么样了。因为想见我流离数年来到这里，也不要求改变，就想这么回到没有我的未来。
⋯⋯这怎么可以。
我跳进海湾里。明明是在沙滩上奔跑，双脚底部却像深不见底的沼泽。一瞬，我瞥见脚尖被光芒吞噬，我毫不在意地踢开沙子，继续向壮年索隆的方向跑去。
「喂笨蛋，白痴厨子！」
背后传来我那个时代的索隆的声音，但我没有时间去回应。像是潜入光流里一样到达海湾的索隆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拉了过来。任凭我怎么弄，他都面不改色。
「我不喜欢你变成这样一个只剩空壳的大叔啊！」
你有着不借助任何人就能开辟道路的力量，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一直理所当然的，把我想象中的索隆强加给他了。
「别这么窝囊了，你这窝囊的样子，我最讨厌了。」
我终于忍不住，流下一滴眼泪。
「像平时跟我吵架时的那样笑起来啊！喂！我可不能让你就这样回去，应该有的吧，有要对我、对过去的你自己说的话，想要我们干的事！」
我同他额头相抵，这是我们吵架时的标准动作。喂配合我啊，再用那种闪着光的眼神看我啊——我一边祈祷一边瞪着他。
——海湾的索隆突然一改往日模样，目光锐利、嘴角上扬地一把搂住我的腰。
我忽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那干脆就这样，来我的时代吧。」
我没能立刻理解他说的话。
去他的时代？
对了，罗宾酱说过什么来着。好像是即使被邀请也不能离开岛，否则就会再也回不来。
如果我就这样和索隆去了未来，到底会怎么样呢？当下的我们的未来会不会就此改变？但是一想到要把这个索隆一个人送回那个时代，我就犹豫了。
「你愿意来吗？」
我的腿动不了。明知道甩开他逃掉才是正确答案，却无法挪开视线，也无法甩开他抱着我的双手。周围景色咔哧咔哧地在一片炫目的光芒中扭曲，只有我们附近的时间、空间没有变化，像是被独立切割出来了。
视野里只有看上去很落寞的壮年索隆，我必须要回去，但也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回去。
就这样保持无法甩开他的状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暴风雨的声音也逐渐远去。我叫了索隆一声，可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叫的是哪一个索隆。
意识好像正在被什么东西吸走，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住手，别带他走！」
我被这接近恸哭的呼唤声拉回了现实，转过头去。
被留下来的索隆一脚踩进被时空扭曲的海湾，在时间的裂缝中勉强前行，索隆的身体就像正融化在咖啡里牛奶般扭曲变形。向我伸出的他的那双手，被洪水般的光芒攫住，从指尖断裂消失。剑士的，千锤百炼的手臂消失了。
「厨子！！」
听到他在喊我，我推开海湾的索隆，朝他的方向飞过去。我一把抓住索隆那只差点消失殆尽的手臂，抱住已经开始扭曲的索隆的身体，把他从海湾里拉上来倒在了沙滩上。
「你这家伙，手臂没事吧？！」
我慌忙地检查着索隆的身体。扭曲的身体似乎只要从海湾出来就会恢复原样，但要是反应慢一拍，索隆也许会被带去不知道哪个时代、哪个次元了。冷汗从额头冒出，心脏在疯狂跳动。索隆用手掌按住我的两边脸颊吼道。
「你干什么差点被那家伙掳走啊，那不是我啊！」
「不对，那就是你。」
「属于你的我，在这里啊！」
额头被他撞了一下，我顿时眼冒金星。
在彩虹色闪光噼里啪啦散开的海湾中，壮年的索隆惊呆了。
「我就是你啊，白痴。」
『我这边』的索隆一下子撞开我，再次摆出临战姿势，还把我藏在背后挡住。
海湾的索隆抓着后脑勺说道。
「所以我才不想见到年轻的我啊。啊，简直不堪入目。」
海湾的索隆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边』的索隆。而『我这边』的索隆低腰拔刀，仿佛下一秒就要砍向未来的自己一样。
「我说啊，卷眉。或许在你看来我一直跟你吵架，什么都不跟你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啊。」
海湾的索隆指着我旁边的、二十一岁的自己，扬起下巴，不屑地说道。
「这家伙，远比你想象的更在乎你。」
⋯⋯『我这边』的索隆很难得的僵在了原地。海湾的索隆一句接一句、滔滔不绝地说道。
「会在守夜回来后偷看你的睡脸、洗澡时也没办法直视你的身体」
「喂」
「会因为想引起你的注意而故意偷酒喝、每次在你被女人吸引了的时候对你态度差、挑衅你，就是因为想把你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住口」
「会因为你把性命交给自己，就擅自以为得到了你而暗自高兴」
「让你住口没听见吗！」
我看向了索隆——和我同年的索隆的背影。他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耳朵直到喉咙都被染得通红。
「厨子每天带着酒和便当出门肯定是在和谁见面、而且厨子在船上的样子想必也是很不正常吧。我不可能不嫉妒。然后昨晚坐立不安追着跑出来了吧？因为有追上来的迹象。但大概是迷路了，所以垂头丧气地回去了吧。我就是，这样一个，白痴的男人。」
海湾的索隆有点不好意思地耸肩笑了。身边的索隆在喉咙深处发出呜地一声低吼，含在嘴里的和道一文字仿佛要碎裂似的嘎吱嘎吱作响，我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会永远待在船上，陪在我身边。同时也坚信，我会一起去到，你梦想着要去的那片大海。」
我身边的索隆抬起头，睁大了那只眼睛。
「⋯⋯当我意识到都是我的自以为是时，那些都已经从我的手里滑落了——」
雷声震耳欲聋，光芒更甚了。
那是空气破裂的声音。就像玻璃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空气，破裂了。光芒从空气裂缝照射进来，我预感到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与之相反，海湾的索隆平静地望着半空中的裂痕。雷声震耳欲聋，裂纹越开越大，砰地一声，一块庞大的东西飞了进来。
「什么啊⋯来了吗。」
那是一艘盖伦帆船，比桑尼号要大很多。看起来像是历经无数风浪的结实船只，冲破了透明的空气墙降落在海湾上。突然狂风大作，海湾上的浪花飞沫四溅，飞沫和那些闪光一起亮晶晶地闪烁着，炫目耀眼。那艘盖伦帆船的主桅上，我们所熟悉的草帽海贼旗正威风凛凛地随风飘扬。
海湾的索隆挥了挥手。
「我做了个美梦。谢谢。」
在一片光芒中，海湾的索隆最后露出了一抹温柔而夺目的微笑。
光芒四射使我睁不开眼，只听到一声巨响，迎面刮来一阵暴风，暴风和海水不停拍打着我。我闭上眼睛用双脚支撑，当水声稀里哗啦散落一地之后，我睁开了眼睛。盖伦帆船消失得无影无踪，扭曲的光芒已全部迸裂，暴风也在一瞬间消失了，只留下一片寂静。
只有还在来回摇晃的海面和坑坑洼洼的沙坑，在证明那并不是幻觉。
我和索隆愣了一会，随着摇晃的波浪平静下来，我们也冷静了下来。然后我发现索隆一直抓着我的手。
「⋯⋯已经好了。」
但是索隆没有松开，甚至抓得更用力了。
我惊讶地看向他，他却不看我，低头歪着嘴巴愤愤地说道。
「⋯⋯你被那个灌输了什么，和那个做了什么。」
称呼未来的自己为『那个』，我忍俊不禁。
「⋯⋯我以为那个索隆是我做的梦或者是幻觉，因为那家伙，看上去很喜欢我。」
这句话好像给了他最后一击，他跌落在地，盘腿坐在雪白的沙滩上。他还拉着我的手，于是我也被他带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开什么玩笑啊真的⋯⋯」
我吃惊地看着垂头丧气双手抱头的索隆，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结果他的双手遮住了脸，完全看不见。
「未来的你向我道歉了。说不该对我说‘好恶心’。」
索隆砸了砸舌，我没理会他的不高兴继续说道。
「他说他以为，我说的‘喜欢’不是认真的。」
⋯⋯索隆沉默了一会，无奈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那是你醉后的戏言还是真心。你知道的，我不擅长猜测别人对我的感情⋯⋯我最讨厌不清不楚，但遇上你的事情，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话语像落珠一样滚落，就连索隆自己都无法阻止。
「明明说过喜欢我却又去追求女人，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生气⋯⋯被你耍得团团转，结果就是这样。你被『那个』，抱了吗。」
索隆稍稍抬起头，从捂着脸的手指缝里瞪着我。和昨天那种几乎要射穿我的眼神完全不同，那是一种怄气、闹别扭的眼神。看上去锐利刺骨，但只要把它想成小孩子耍赖说不要不要的眼神就可以了。
我笑着回道。
「我一直觉得在这里遇到的你可能是梦或者是幻觉，所以我想着只要有一次美好的回忆，就能放弃喜欢你了。我不是说过吗，我也不想喜欢你，已经烦透了。」
在我旁边的索隆愤愤不已。
「你把人耍得团团转还说这些，要说烦透，我之前也烦透了啊！」
索隆吼了一声，又像是要把胸中的闷气一吐而光般叹了口气，接着喃喃自语道。
「⋯⋯但我最烦的是自己，没能问你那句话是不是真心。如果我问了⋯⋯你会用‘记不得了’或者是‘开玩笑的’这些话来回答吧。我讨厌听到，你那些否认的话。不问出口，我还能把你那句话当成是真心的。再加上我说了那句‘真恶心’，也没有脸跟你说我喜欢你。」
跟海湾的索隆说的话是一样的。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索隆的、那一直自信满满上扬的眉毛低垂下来。
「你都说要把命托付给我了，却抛下我，不知道移情到了什么人身上⋯⋯看着你被别人吸引⋯⋯我脑子都不正常了。」
如今的索隆褪去了所有伪装，傲气也尽数剥下，只剩下满身伤痕。那个罗罗诺亚·索隆居然被打击到这种地步。这副样子以前不曾见过，以后大概也不会见到。
那毕竟，打击他的是未来的他自己啊。
「那样恋恋不舍的男人是我吗？开什么玩笑，那个混蛋⋯」
垂下头的索隆的耳朵就像红辣椒一样通红。
***
我察觉到早已过了早饭的时间，一把拉起垂头丧气的索隆慌忙往船的方向赶。他一离开我的视线就会往错误的方向跑，我抓住他的脖颈拉回来，然后他又跑反了我又得拉回来，重复着，我和他都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出口，就这样回到了船上。
伙伴们按部就班的做着出航的准备，早餐好像是用昨晚的剩饭解决的。为表歉意，午饭就奢侈一点吧。
「山治桑，你没事吗？我听到了很响的声音。」
「你该不会是去见你钟意的女人了吧？不带回来真的好吗？」
听到布鲁克和弗兰奇这样说，我回道。
「原本就是不同时代的人没有办法啦。已经好好道过别了，没事的。」
我含含糊糊的回答，弗兰奇大哥用一脸难以名状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肩膀。娜美桑温柔地、轻轻地戳了戳我的额头说道：「振作点」我有点寂寞地低下头，索隆又不高兴地在我旁边哼了一声。
「是个不怎么样的家伙。」
因为索隆这么说，大家的话题就一直围绕着究竟是怎样的女人打转，出航了也没停下来。
远离如梦似幻的岛屿，扭曲的时间恢复如初，让我感觉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待在岛上的那段时间，我一直觉得轻飘飘的，脚不沾地，没有实感。
我站在上面的瞭望台眺望着已经变得颗粒大小的那座岛，带刺的声音从背后揍了我一拳。
「你还恋恋不舍吗？」
索隆闷闷不乐地走到我身边。
「你还在不高兴啊。」
看到我笑起来，索隆的嘴撇得更厉害了。
「就这么不喜欢未来的自己？」
「⋯⋯我是对移情到『那个』身上的你感到不爽啊。」
「这么干脆甩了我的人还嫉妒别人，真是任性啊。」
索隆哼了一声，我笑起来，心想，这样未免不够公平，我也袒露一下心声吧。
「⋯⋯我之前以为你的人生不需要我。」
与温暖的梦之岛不同，傍晚的大海凉飕飕的，冷风拍打着我的脸，仿佛在说要我清醒一些。
「你一个人也能生活下去，也能自己朝着顶点前进。我有时候会觉得追不上你，无法与你并肩而立⋯⋯会觉得落寞。」
这是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可耻的自卑感。
「觉得，你的眼中没有我。」
索隆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了过去，把本来面向岛的我强行面对他。他把脸凑近，用闪着光芒的、仿佛要射穿我的、魔兽般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直在看你。」
这是一张没有皱纹的，帅到令人火大的脸。
「⋯⋯那是⋯⋯我没察觉到。」
「我以为我不说你也明白。」
这句⋯海湾的索隆也说过。
「我不知道啊。我是个白痴，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才想要放弃。」
我以为我不被需要，这家伙以为不用说出口我也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双方都是单行线，不会有所交集。看似合拍，其实并不相连，等待着我们的似乎是，相当、相当寂寞的未来。
「那样帅的男人说喜欢我，那当然会变心啊。」
砰地一声，索隆把额头抵上了我的额头。但那并不是想要吵架的眼神，那眼神有一些，飘忽。亲眼目睹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自己，他也会有一些想法吧。
「我也有话对你说。」
往常只是额头相抵的距离，如今却连鼻尖都碰上了，索隆在差一点就能接吻的距离对我说：「把那句‘不想喜欢你’，撤回吧。」
那抓住我手腕的、索隆的手，烫到我甚至怀疑这样下去会不会烫伤的地步。力气大到我挣脱不开。
「说——必须是你面前的这个我。发誓再也不动摇。」
⋯⋯那是一如既往傲慢的命令、也是第一次发自内心对我有所恳求。
索隆，对我说，再也不要改变心意。像是在说不发誓就不松开的那只手腕，很烫。在那座岛，二十年后的你像这样抓住我很多次。就像是在看梦之延续，我的胸口发紧，有落泪的冲动⋯⋯于是我这样说道。
「⋯⋯可能没办法撤回。」
索隆愣了一下，愤愤地说：「哈？」
他青筋直竖，眉间皱纹更深了，我的手腕好像快断了，很痛很痛。
「嗯二十年后的你太帅了。」
「所以说那是我啊！」
「我真不敢相信你能成为那么好的男人，像你这样混蛋自大笨拙又木讷的人？骗人的吧？」
「我好声好气在说，你可别得意忘形了你这个混蛋厨子⋯⋯！」
「真的很温柔。吃我做的便当的时候一直在说好吃，不会动粗，会每天洗澡。还有⋯⋯」
我把治好了你的坏毛病的海湾索隆的优点一一列举，你就会咬紧牙关地瞪我。然后我使出了最后一击。
「还有⋯⋯吻技也很好。」
我听见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断裂，紧接着，他撞过来吻了我。
和二十年后的索隆不同，他只会一个劲地压着我吮吸，真是笨拙的吻。我仰着头笑，他更生气了，怒气冲冲地把嘴唇贴过来，像是要揉碎我一样紧抱着我。
「你上了年纪也会变得那么坦率吗」
「吵死了我都说了那不是我」
「对便当菜品的要求也会认真回应，虽然看上去像是什么都可以，但我再问一下，他就会说想要吃鸡蛋烧」
「你⋯⋯啊啊对啊，只有鸡蛋烧我想吃甜的。」
我的脸碰到索隆的脸，他的脸颊热得仿佛被夕阳灼烧过一样。
「但是全都很好吃所以现在没有想点的菜！你知道了吧！」
我被不知如何控制力道的这家伙的手臂紧紧抱住，我们就这样傻傻地你一言我一语。我和他有些遥远的距离一下子就缩短了，我高兴得又有点想流眼泪，然后又被他笨拙地吻住了。就这样重复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我和他会变得擅长接吻吧。
海湾索隆的未来，会因为与我相遇而有所改变吗。
被留下来的索隆的寂寞，是当时的我无法想象的。我原本以为就算我不在了，索隆也会和路飞率领着船前进，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你从那家伙那里听说了未来的事情吗？」
这边的索隆也察觉到了未来的我似乎出了事情。
「⋯⋯就一点点。」
「什么都别说。」
「未来的你也说过这句话。我不会说的⋯⋯但是。」
我不会撤回那个约定。可是。
「我不会让你露出那种表情的。」
如果真到了那一刻，我不会轻易被你杀掉的。
那个约定是因为我内心的软弱所造成的。现在不是怯懦的时候，不是害怕被索隆丢下、不是害怕自己将不会是自己的时候。我要铭记在心，身心都必须坚强起来，必须要和这家伙并肩而行。
因为如果我不在了，就算是地狱之王也会感到寂寞的。
还有很多能改变未来的机会。
还有很多。
***
有令人怀念的气息。
正是午饭时间，正在午睡的我听到了脚步声。令人心情愉悦的皮鞋声。弗兰奇和甚平的脚步声更重，布鲁克和乔巴的脚步声更轻。路飞更大步，乌索普会稍稍拖着步伐。能发出这种皮鞋声的只有一个人。我喜欢它走到我身边的瞬间，来，吵一架吧，我雀跃不已。
但那已经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
究竟做了多少次这个梦了。
气息在我面前停住了，他蹲下来看着我。
我想伸手，又放弃了。反正一睁眼就会消失。这是做了无数次、无数次的，虚无缥缈的梦。
既然如此，我还想再多做一会梦。
「喂，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杂夹着叹息的无奈声音从天而降。是让鼓膜都震颤的甜美声音。都说人死后最先被遗忘的是声音，但如果能忘记的话，我也想忘记。
刻在我灵魂上的、厨子的声音在温柔地呼唤我。
「喂，快起来。」
以前我故意不理他，然后他就会生气地踢向我，这样就能短暂偷走他的时间。青涩的回忆涌上来，顿时变得空虚。
像以前那样踢我就是了。反正是幻觉。就算不管它也会自动消失，一直都是这样。
⋯⋯我耍赖一样躺在地上，然后腹部受到强烈冲击，我睁开了眼睛。
「唔！」
我被踢飞了。好像是真的被踢飞了。
我纳闷地翻过身，「怎么了？真的老糊涂了？」惊讶的声音传来，我不由得看了过去。
长发及肩在随海风飘荡的、眉毛卷卷的男人正在俯视着我。
打乱我一生的男人，在这里。
「上年纪之后变得更爱睡懒觉了？」
我连眨眼都忘记了，忘我地看着这个男人的脸。
这是梦的延续吗。
这是什么。
为什么。
一直出现在梦里的男人不再俯视我，他蹲了下来，一边不可思议地看着僵住的我，一边啪啪地拍着我的脸。刚洗完盘子的冰凉的手，从嘴唇溢出的烟味。我用好像在颤抖的手摸了摸男人的手。很温暖。我伸出双手确认着他的轮廓，将长发缠在手上，窥视着他如同夜色中大海颜色的眼睛。
这不是梦。他就在这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吃惊地环顾四周。在船上，熟悉的草帽海贼旗随风飘扬，我在甲板的草坪上。厨房那边传来了罗宾的笑声，紧接着是乌索普和甚平有些慌张的声音，还有乔巴和娜美的怒吼声。布鲁克的小提琴声、弗兰奇敲击铁锤的声音、路飞爽朗的笑声⋯船上各种声音满溢出来。
我忽然看到了我人生的走马灯。被我的刀插中变得血淋淋的男人，因愤怒和悲叹而黯淡下去的路飞的眼睛，在火焰中燃烧殆尽的桑尼号的幻影载着这一切飞奔而过。我感到剧烈头痛，按住额头，眼前的男人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凑近了问道。
「索隆？」
他深蓝色的眼睛，和不知何时的男人的眼睛重叠。那个抓紧我的衣襟，落下一滴眼泪的⋯⋯
时光重叠，有关那座岛的记忆如雪崩一般涌入我的脑子。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在那座岛上遇到他的了。我向他倾诉了一切，遇到我，然后怎么了⋯⋯？
伴随着疼痛，脑袋深处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弹了出来。
——这样啊。
——已经改变了。
我清楚知道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改写。就像在暗淡无光的画上重新涂上各种鲜艳的颜料一样。对了，我们在那座岛上有所改变。
所以。
我明白了一切，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他。啊啊，我曾多少次、多少次梦见这一幕。厨子没有消失。他成了现实。
「做噩梦了吗绿藻头。」
我尽情闻着烟味和他头发的味道，啊啊，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不，二十年来，我应该这样干了无数次，但却像是，第一次这样抱紧他。
噩梦结束了。全都记起来了。
「⋯⋯啊没错。真是残酷的梦⋯⋯」
厨子轻轻抚过我的背，就像在抚摸梦魇了的孩子。
「 」
我在他耳边喊了他的名字。
「你到底怎么了。」
厨子很高兴地把脸凑了过来，而我只是紧紧抱着他温暖的身体。
这场不会终结的梦，会一直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