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发布时间 :2021-08-26

​​我昨天爱你,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每一天都爱你。这只是爱你的其中一天。

——题记

 

1、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解平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犹豫了下,还是敲响了那扇镶着民国五彩玻璃花窗的雕花木门。

将近两分钟门才开了。开门的是黑眼镜,他裸着上身,下身穿一条黑色工装裤,赤着脚,头发湿漉漉的淌着水,晶莹的水珠滴到肩膀上,顺着发达而布满伤疤的胸肌滑下来。

“咳咳,”解平握拳挡了挡嘴巴,“先生,当家起床了吗?”

“下次敲门之前,你不会先打个电话?”

“打……电话?”黑眼镜不满的语气让解平很困惑,敲门之前为什么要打电话?

“昨晚凌晨才回来的,有你这么上赶着拉老板加班的吗?”

解平相当委屈:“可是,当家说了……”

“可以走了。”解雨臣的声音在黑眼镜身后响起,后者朝解平努嘴鼓鼻,警告他不许乱告状,才身子一侧,手臂靠在门框上让出了一条路。

标配的黑西服粉衬衣,解雨臣一边系着领带一边走出来:“你迟了五分钟。”

可是,当走到黑眼镜边上,那人又手一捞搭上了他的肩膀,对解平说:“你先去备车,当家马上就来。”

解平点头转身,解雨臣刚想问黑眼镜又抽什么风,人已被黑眼镜搂进怀里封住了唇。

疯了。晚上折腾还不够,还要当着伙计的面(好吧是在伙计背后)耍流氓,他这当家面子不要吗?

解雨臣气急败坏,想咬他一口,又怕他弄出点动静来引得解平回头看,片刻的犹豫黑眼镜就借机从他齿间长驱直入,一根像沾了魔法的舌头在他口中捣来捣去,他避无可避只好顺黑眼镜的意思用力吮吸了几下。

舌头的麻痹感让黑眼镜满足地退了出来,手还是不老实地在他股间捏了一把:“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解雨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手插裤兜挺直腰板快步追上了解平:“文件准备好了吗?”

“都备好了。”解平目不斜视,装作没有看见解雨臣红肿的嘴唇。他其实也很纳闷,当家是真的以为他不知道他们老在自己背后亲热?

 

2、

 

半个钟头后黑眼镜也出了门。他先是买了两套煎饼果子,在路边蹲着吃了当早餐,吃到一半想起解雨臣答应自己会吃的早餐不知道吃了没,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花儿,你吃早餐了没?”

“吃了。”漫不经心的语气。

“吃了什么?”

“……”一秒后,那边才稍稍正视了一点他的问题,“豆浆油条。”

“骗鬼。卖油条的刘老头今天娶儿媳妇没开摊。我刚吃了个煎饼很不错,趁着城管没来我给你整俩送你公司去。”

没等解雨臣回应黑眼镜就自觉挂掉了电话。这当儿花儿正忙着呢,再多说两句就贴心变闹心了。

他打包了两套煎饼果子,到了罗恰德楼下后,打电话让解平下来接了送上去,并一再叮嘱他,一定要盯着解雨臣吃下去,实在不行就掰碎了一块块塞他嘴里。

解平哭笑不得,这祖宗哪是来送早餐的,分明是来喂他狗粮的。不过也好,当家忙起来是真的会废寝忘食,自从和这位爷在一起后,他不睡也得睡,不吃也得吃。解家小九爷,总算有个人能治一治了。

让解平办这事黑眼镜是相当放心的,他从不出现在罗恰德内,也不会插手解家的生意,在这方面他有分寸,他知道解家那几个老古董直到现在还时不时盯梢他呢。

他倒是不怕那些老古董,但他要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他们就会找解雨臣麻烦,哪怕只是口头上数落几句,他也受不了他的花儿为了他在那些老古董面前装孙子。

接下来,他驱车穿过半个北京城直往海鲜市场,休渔期刚过,可以去买点新鲜的明虾和石斑,扇贝做个三鲜汤,再开两只龙虾也不错。

回到解家他拎着大包小包进厨房,找了几个大盆倒进去继续养着,准备做晚餐时再杀。

忙完这些后,一看时间才十点不到,睡回笼觉嫌迟,吃午饭嫌早,看书写字吧,他也没这雅兴,闷得慌还是得找点事情忙活忙活,于是他就去了找霍秀秀。

他开着车打电话,谁知霍秀秀不在霍家,而是在霍家某个盘口,中途扭转方向盘压线调头,惹得后面一辆车朝他粗暴地按了两下喇叭。

霍秀秀这几年也不亲自下斗了,但还是远程指挥着几个亲信,每次临出发前,计划和装备她都会亲自检查。

黑眼镜看着她像只陀螺转得脚跟不沾地,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黑眼镜给她递了一瓶矿泉水:“霍当家,你说你要是请黑爷来当领队,这些粗活哪用你自己干?”

霍秀秀推开那瓶水:“别,黑爷你这水太贵,我喝不起。”

黑眼镜咧着嘴笑:“我给你打八折。”

霍秀秀白眼一翻:“就算你不要钱我也不敢请你老人家出山。除非我想让小花哥哥把我皮煎了。”

尽管知道霍秀秀有夸张的成分,黑眼镜得承认这话他听着很受用。

早些年因为解霍两家老人有意联姻,他对霍秀秀横竖看不顺眼。那会儿解雨臣心事重,吊着他胃口又死活不松口,他一方面追不到人,另一方面又怕解雨臣会为了解家利益真的娶霍秀秀,于是他就借口租霍家的宅子,千方百计给霍秀秀使绊子。

后来……差点就没了后来。解雨臣视霍秀秀为妹妹,知道他暗地里整霍秀秀,气得三天没和他说一句话。最后还得霍秀秀出来打圆场当和事佬。

这丫头片子是真不错,可惜自己就只死剩了俩徒弟,吴邪指望不上,苏万又太嫩,要不他真想给霍秀秀拉个郎。——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给自己彻底解除后顾之忧。

对于他爱吃陈年干醋、巴不得把解雨臣身边像个人的家伙全部做掉这事,解雨臣表示他有那个大病。

他吊儿郎当地说:“那还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这样的神经病。”

解雨臣不置可否,但过了一会儿他又顺着他的话头,用他高超的谈判技巧达成了双方的友好合作:他解雨臣可以公开承认两人的关系,戳上黑眼镜的标签,作为交换,黑眼镜必须金盘洗手,不许再沾黑道的生意。

黑眼镜明白解雨臣有他的考量,表面上他是解家当家,风光无限,实际上这个身份就是他最大的桎梏,他没有想爱就爱的自由,他的人生必须先为解家利益服务。

解家花了好几十年来洗白,让解雨臣公开认爱他这个黑道刺头得顶着多大的压力,黑眼镜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当即举起双手双脚同意。

道上感叹,南瞎北哑算是陨落了,一个跑不知哪个山旮旯喂鸡种田,一个在北京城里当起了眼镜店小老板。

就是黑眼镜没有张起灵沉得住气,偶然他还是会技痒。霍秀秀劝他:“你就安生点和我哥过过好日子,实在没事干多拉两趟滴滴或者开个盲人按摩培训班,你这不是副业挺多的吗?”

黑眼镜长吁短叹:“我倒是想过好日子,也得你哥有日子好过。你见过有人连上一个月班周末也不休息的吗?996也没他能吸自己的血。”

霍秀秀耸耸肩:“我还以为你已经爱他爱到能接受他工作狂的属性。”

“你怎么说话呢?你哥忙成这样你也不心疼一下?”

“不心疼。因为我也是工作狂,也不需要人心疼,矫情。”

霍秀秀怼了他一番,起身继续忙去了,留他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在院子里咕哝:“还好苏万年纪小,娶个这样的回家谁受得了……”

好歹一番唠嗑消磨了点时间,从霍家盘口蹭过午饭出来,黑眼镜掏出手机:“午饭吃了没?”

那边叹气:“我们每天电话除了催吃饭就无话可说了吗?”

“这不是怕你忙着,挑最重要的说么?你要是有空,我们可以从我五岁生日那年,我爹娘请戏班上门唱戏,我在那花旦的戏服上扒了两个泥手印说起。”

“吃了,红烧牛肉面。”话筒里传来挂断电话后决绝的忙音。

 

 

3、

 

下午循例去几家店里转了转,说是查查帐,其实黑眼镜根本就没将那些账目记在心里。手下人还算能干,他出现的主要作用是威慑一下,让上下里外看看这是谁的生意,放聪明点。

回来路上还早,就顺路跑了两趟滴滴,到家时六点多了,他开始着手处理那堆海鲜。

明虾有两只蹦出盆子外旱死了,他又一只只挑掉那些看着半死不活的,挑完还剩两斤的样子,一斤白灼,配上次去雨村时胖子教他做的酱香油,一斤椒盐,腌制时口味调轻了些,上一次做,解雨臣嫌他下手太重了。

鱼和龙虾都开好了,扇贝洗净就是,又切了些配菜。七点半给解雨臣电话,得到他现在就回来的答复后马上开锅,半小时不到,一桌子热气腾腾的海鲜就做好了。

之后黑眼镜特意冲了个澡换了身家居服,免得一身油烟地迎接解雨臣回家。

虽然解雨臣说很快到家,但黑眼镜还是给每道菜盖上盘子保温。他坐在餐桌边百无聊赖地等着,八点半,人还没回来,九点,打电话说马上到,十点,终于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从前院传来。

黑眼镜拿起一只筷子,用力而有节奏地敲着碗边,故意让进门的人听见。

“吃饭敲碗,有礼貌么?”解雨臣去洗了个手,在桌边坐下就揭盘子,“这么丰富啊,别敲了,快吃,饿坏了吧?”

黑眼镜撇着嘴说:“本来活的海鲜,现在都成冰鲜了。”

解雨臣带着歉意轻拍他的脸安抚着:“我今天已经提早回来了啊。”

得,都怪自己只让他早点回来,没规定他几点回来,这个点,相对前一天晚上确实是早了。

黑眼镜替他把虾壳剥了,沾上油放到他碗里:“鱼别吃了,凉了腥,我等下再去给你下个面。”

解雨臣疲惫地扭了扭脖子说:“不用了,够吃,没什么胃口。”

看把人累得,能有胃口么?如果不是看着黑眼镜像望夫石似的做这一桌等了他一晚上,他本来一口都不想吃,直接倒床上睡得了。

大大概概吃了些,黑眼镜看他实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就赶他去洗澡睡觉。

餐桌留给下人收拾了,黑眼镜在院子里抽了根烟,进房间时听到浴室里没了声响,推门一看,解雨臣居然泡在浴缸里睡着了。

黑眼镜轻叹一声,用浴袍把他裹上抱到床上,一挨到枕头人就醒了,他手臂缠上黑眼镜的脖子,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我睡着了么?”

黑眼镜把半湿的浴袍扯掉,拉过被子把他美好的胴体盖上——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照射下,这肉体太诱惑了,但今天不行,解雨臣必须好好睡一觉。

黑眼镜亲了亲他的鼻尖:“没事,累了就睡吧。”

这一说解雨臣反而睡不着了:“我可能年纪大了,比以前容易累,尤其是颈椎,每天忙完又紧又酸。”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来,我给你按按。”

黑眼镜不由分说地把他翻了个身,给他按摩起颈肩部位。他的力度与揉按的角度、频次都是恰到好处的,解雨臣趴在枕头上,彻底放松了身体。

黑眼镜将被子拉下,手向下游移至他的腰背。和自己一样,解雨臣身上布满了伤疤,每一道都有名有姓。

其中一道最长最深的是在雷城留下的,指腹触到此处,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轻轻舔了一下。

解雨臣痒得发笑:“要开始了么?再按十分钟,行不?”

“不,今晚不做。我给你按到睡着为止。”黑眼镜恢复了按摩的姿势和手劲。

解雨臣闭着眼懒懒地说:“唉,已经到了我干不动的时候了么?”

黑眼镜怔了怔:“胡说八道什么,谁没有累的时候?乖乖睡觉。”

“但我总会有老到干不动的那天。”

“你不用动,我来动。”

解雨臣大笑:“对着一个糟老头子你还能硬起来?”

黑眼镜略感不悦:“只要是你,我一直都可以。”

解雨臣爬起来一手捧着他的脸笑嘻嘻地说:“那要是我死了呢?你要把我做成粽子奸尸么?”

黑眼镜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他冷不丁关掉床头灯,然后粗暴地钻进被子,把解雨臣箍入了怀中。

坏了,解雨臣心想,玩笑开大了,明天怕是下不了床了。

但黑眼镜只是抱着他,不说话,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解雨臣就这么光溜溜地缩在他怀里等了一会儿,很快困意又袭上眼皮了。即将睡着的时候,黑眼镜突然紧了紧手臂,狠狠地亲了下他的头发:“你要是死了,我就拿着你的照片打一辈子飞机。”

 

 

4、

 

解雨臣是被雨点敲打窗玻璃的声音唤醒的。

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的,听这阵仗,每颗雨滴都有乒乓球大小。池塘里的鱼不知道被雨砸晕了没有,大概欢快得紧吧。院子里,满溢的雨水汇入引水渠中,水声哗哗,像一道小型的瀑布。

听得出乌云很低,这雨还要下一会儿。遮光的窗帘拉严了,但天明时和天黑时拉紧窗帘,给人的光感是很不一样的,现在分明就是天没亮透的昏暗,碰上这暴雨天,光看天色的话,他判断不出现在到底几点。

他把脸埋在黑眼镜颈窝里擦了又擦,慵懒地睁开眼睛,发现黑眼镜正含着笑看自己。

“看什么?”他也笑了。

“看我花儿,好看。”

他揉了揉眼睛:“我有眼屎。”

“反正我瞎,看不到。”

黑眼镜低头要吻他,他别过脸:“我没刷牙。”

黑眼镜把他的脸掰回来:“刚好,我也没有。”

交换了一个浅而轻柔的吻,解雨臣问道:“几点了?”

“九点。你闹钟没响。”黑眼镜的意思是今天早上他没有做手脚,解平也没来敲门。

解雨臣挺了挺身子伸了个懒腰:“我关了,今天休息,不上班。”

黑眼镜喜道:“那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做早餐。”

黑眼镜刚撑起半边身子就被解雨臣拉回了床上:“不着急,再睡一下。”

“这个睡是动词吗?”黑眼镜吃吃笑着,手从他后背滑到了股沟,提醒他没有穿衣服裸睡了一晚这个事实。

“不是。”解雨臣拍掉他的手说,“就是字的本意。老实躺好。”

“好吧。”

两人又半梦半醒地躺了一阵子,感觉上就是一合眼一睁眼的片刻工夫,一看钟却发现已经十点多了。雨小了,但依然绵绵密密地下着,雨声淅淅沥沥的很好听。

这次是解雨臣先睡醒,他揉着黑眼镜的头发,说道:“这样的早上有三件事让我感到特别幸福。”

“哪三件事?”黑眼镜摸了摸他的耳垂,“幸福”这样的词语从解雨臣口中听到,尤其珍贵,他得牢牢记下来。

“第一不用着急起床。第二外面下着雨,而我在屋里。”

“第三呢?”

解雨臣拉起黑眼镜的左手,亲了亲无名指上的戒指说:“第三件,身边有爱人陪伴。”

 

 

2021年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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